正文 第21章 血生花

作品:《捕尸四少

    小哲却并无睡意,瞪大眼睛望着破旧的屋顶,似乎在想着心事。眼睛里纠结着深深的痛苦,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夜,一片死寂。

    曾经的深夜狗吠声,还有婴儿夜啼声,都已经彻底消失。因为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敢深夜叫的狗,也没有了敢深夜嚎哭的孩子。

    无论深夜吠叫的狗,还是深夜啼哭的娃,都会给自己招来灭绝之灾。

    邦——,邦——,邦——

    远远传来了深夜的更声,夜已三更,躺在床上的小哲依旧痴痴地望着屋顶。

    悠长的更声,敲醒了他的痴迷。他缓缓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取下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小小刻刀。

    陈大已替小刻刀配了一个小小的刀套,纯牛皮缝制的刀套。

    捏着带了刀套的小小刻刀,小哲轻轻地拉开房门,闪身溜了出去。

    小院内,一弯月光照下来,蒙了一层幽幽的暗淡光影。光影浮动中,那一株花叶凋零的花枝孤零零的立在墙角。

    小哲缓缓地走近凋零的花枝,慢慢地蹲了下去,目光痴痴地看着依然透着生命活力的花枝。

    花虽在一夜风雨中凋零,再没有开放。但花枝依然活着,挺拔而立,透着顽强的生命耐力。

    这段时日,小哲一直窝在家里不敢出门,全部精力都投入这株野花。无论他如何细心呵护打理,这株野花却再没有开花,甚至连一丝开花的迹象都没有。

    他痴痴伫立花前,一直痴痴地望着那株花,月光在夜色里安静的流动,渐渐向西边的夜空偏移下去……

    邦——,邦——,邦——,邦——

    悠长的更声再度响起,敲碎了宁静的夜,也敲碎了他宁静的心。

    小哲的眼里纠结了一丝深深的痛苦,一种他这个年纪小孩子不该有的深刻痛苦。他缓缓地从牛皮套里拔出了刀,银光一闪,那把刻刀已裸露在月色里,透着森森的寒意。他犹豫一下,将那把刀缓缓伸出,在那颗花枝的主干上缓缓划了一刀。刀光划过,主枝干缓缓张开了两寸多长的一条伤口,两侧翻出两条鲜嫩的茎肉,仿佛一张竖立张开的嘴巴。

    小哲缓缓地抬起小小的左手掌,掌心处居然生出一个血红的血印,血印渐渐凝结凸起,鼓出一个透明的血珠。

    刀光一闪,他右手的刀自血印一划而过。就在血印破开瞬间,他的左手掌闪电般印在了那一根花枝上的长条伤口,将掌心血口紧贴在了花枝切口。

    随着血液注入,青绿色的花枝,缓缓呈现出一丝丝游动的血红经脉,从切口处朝四周缓缓蔓延开来……

    小哲的血脉也开始鼓动跳跃,随着心率搏动,体内热血一股接一股朝着左掌涌动。

    他在给花输血,给失去了开花活力的花枝输血!

    血脉沿着花枝缓缓上行,凝聚成一股粗壮的血流,爬上了一个花枝末梢,在末梢聚集凝结……

    一个晶莹剔透的血珠越胀越大,顶部缓缓胀开八条细细的裂纹,血珠从裂纹处缓缓裂开,裂成九个花瓣,九个鲜艳透明的花瓣……

    花开了,凋零的花又开了!

    它不是一朵寻常之花,是一朵用生命之血催生的血花。虽然仅仅开了一朵,却开出了一个新生,开出一个希望。

    当啷!

    一声清脆轻响,刻刀跌落在地,一个小小身躯瘫倒花下,双目紧闭,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恍惚中,一阵干渴袭来,陈大睁开迷糊的老眼。昨晚喝酒太多,脑袋依然昏昏沉沉,昏暗中看到早起的陈婆在屋里行走,随口吩咐道:“老婆子,倒一碗水过来。”

    “吵什么吵,想喝水自己去倒。”陈婆屁股狠狠地拱了一下陈大,不耐烦地训斥一句,翻身又睡了。

    “谁?”陈大蓦然清醒,一声呼喝翻身坐了起来。

    目光闪过,屋里空荡荡并无一人,只有一抹西斜的月光自窗户缝钻进来,在破旧的地面上洒了一条细细的光晕。

    “老头,一惊一咋的,做恶梦了?”陈婆被呼喝声惊醒,也坐直了起来。

    “不是梦,明明看到屋里有人走动,一眨眼就没了影,真是古怪。”陈大摸着自己的脑袋,从刚才的惊惧中缓了过来,一脸疑惑地喃喃自语。

    “有人走动?小哲呢?”陈婆听他如此说,立刻想到了宝贝儿子。

    陈婆起身抢到小床前,见小哲安静地睡在小床上,一颗提起的心方才回归原位。见儿子睡得正香甜,被子散落一边,陈婆将散落的被子轻轻盖在了熟睡的儿子身上。

    不经意间她粗糙的手碰到了哲冰冷僵硬的躯体,陈婆大惊失色:“老头,快过来,儿子这是怎么了?”

    陈大急忙翻身下床,取火折将墙壁的油灯点燃。灯光摇曳而起,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昏暗的灯光辉映下,儿子的面色苍白如纸,已无一点血色。陈大赶紧伸手去探鼻息。小哲的身体虽已冰冷僵硬,尚有一丝微弱的鼻息。

    “小哲,醒来!小哲,快醒来!”陈大一把按住儿子人中,不停的呼叫。

    “嗯——,爹,冷,好冷!”小哲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张,断断续续地呢喃了一句,又昏睡过去。

    “老头,儿子是不是也遭了狗祸?”惊慌失措的陈婆,颤抖着冒了一句。

    陈婆的一句话点醒了陈大,他立刻去看小哲的脖子,完好无损,然后一把将儿子从床上抱了起来,检查其余部位……

    “老头,是手,儿子的手在滴血。”旁观的陈婆发现了小哲的创伤,一条手臂软软的耷拉下来,手掌已是血肉模糊。

    “快去烧水。”陈大吩咐一句,伸手将伤口按住,堵住了血。

    等热水过来,陈大麻利地替儿子清洗了伤口,将半**私藏的止血粉末一下子全部洒在了伤口。止血之后,扯了一块白布将小手包扎严实,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陈氏夫妇一通忙乱,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已爬上了城头。

    止血包扎之后,小哲的面色渐渐有了一丝生气,心跳渐渐平稳,鼻息也变得均匀。陈婆熬了一碗粥,盛了一小勺送入干裂的嘴唇。

    陈大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悠,皱着眉头苦苦的思索,却想不通儿子手因何而伤。

    明明好端端的睡着床上,他的手怎么会割破?

    “爹,花开了没有?”小哲睁开朦胧的双眼,喃喃地问道。

    昏迷的他一直惦记着他的野花,那一株被风雨摧残,迟迟不能开花的野花。

    “开了,开了,满树都是鲜红的花。孩子,你好好休息,你的花爹替打理着呢。”陈大嘴里信口胡诌,安慰虚弱的儿子。

    他觉得如此说谎有点对不住儿子,安慰之后便拎了工具袋,出门准备替儿子打理一下那株花。凭自己多年的花草经验,或许还有希望将它救活。

    屋门一开,一阵晨风扑入,几朵花瓣随风飘零而入,小屋顿时弥漫了一丝幽幽的淡淡的奇特花香。

    躺在床上的小哲,用力吸了吸鼻翼,嘴角挂了一丝微笑,脸颊也泛出一丝隐约的红晕。脑袋一歪,沉沉的睡了,睡得格外舒心,格外香甜……

    而推门的陈大一下子愣在了门缝里,他不过是随便忽悠了一句,居然说中了。

    院里的那株无名野花居然真的开了花,不但开了花,而且开的很灿烂,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晨风一阵阵吹过,带起了几瓣被晨风吹落的花瓣,缓缓随风飘零散落在庭院内……

    陈大努力合拢惊讶的嘴巴,匆匆几步来到花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花真的活了,盘节而下的花根,纠缠扭结的花茎,横空蔓延的花枝,恣意盛开的花朵,处处都透着生命的活力。

    上一次花开,不过是开了弱不禁风的一枝。

    虽然花开的很艳很美,但多年种花经验的陈大一眼就看出,那是一簇禁不起风雨的柔弱花枝。他果然没有看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立刻将那一枝花叶一扫而尽,那一株受了摧残的花株也彻底失去了活力。

    本来以他的经验,这株花就算还能起死回生,至少也得数月的光阴。

    不过几日时间,它居然起死回生,一下子花开满树,实在是太离奇,太不合常理,太不可思议……

    温馨小院,赋闲在家的陈大,无聊地靠在院中破藤椅之上,闭着眼睛打瞌睡。陈婆闲不住,无聊的忙里忙外。

    小院沉浸一片无聊的压抑,只有那一株花依然焕发生机,开得很灿烂,不断有花凋谢,又不断有花开放。

    失血昏迷的小哲,已恢复了平日活力,此刻正蹲在那株花下,缠着一只手,痴痴地看着花开花落。

    “爹,不用担心,我会赚钱养你们。”小哲忽然回头,一脸认真地安慰陈大。

    “孩子,你还小,家里的事不用操心,爹会想办法。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出去干活赚钱。”陈大见儿子如此懂事,眼眶一热,起身走近小哲,爱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我不干活,我去卖花。”小哲转头,冲着爹调皮一笑。

    “卖花?”陈大疑惑地望着儿子。

    “我的野花这么漂亮,每天剪几枝摆到路边,一定会有人买。”小哲信心十足。

    “哦,是个好办法。这繁华都市,往来的人很多,说不定会有识货之人。”陈大眼里顿时也露出了一丝光彩。

    “陈叔,这株花我们苏家要了,你以后继续来苏家干活,打理照顾这株花。”一个幽幽的声音,打断了陈家父子的对话,一个幽幽的身影,出现在陈家小院敞开的院门。

    “姐姐,是你?小哲好想你!”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去苏家,突然看到苏大小姐,小哲喜出望外,一路跑跳着扑了过去。

    大小姐犹豫一下,蹲下身子搂住了他,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亲了一下。

    久别再见的一刻,小哲瞬间流露的感情打动了倾城,她跟这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夕阳映红了城池,也映红了苦力们的黝红皮肤上的汗粒。

    三十名苦力抬了一个沉重粗糙的铁花盆,缓缓地移出了陈家狭窄的门庭,沿着小巷迤逦而行。一个巨大的铁铸花盆,移植了这一株奇葩,也移植了滋养花的水土。

    它已不是一株野花,已成了一盆富贵人家的盆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