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虞渊海篇 第79章天行有常(一)

作品:《神霄九宸

    (79)

    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无名幽谷之中,冯希哲带着谛袏、候仪两名得力星官沿着绝壁如轻鸢剪掠般矫捷,三条身影快如苍鹰,一刹而过。

    霍地,冯希哲发现前面一突起的岩石上赫然站着一人,那人劲衣装束,以巾遮面,双手负后,如黑色雕塑一般正冷冷看着远方。

    三人慌忙收住身形,齐刷刷落在原地,毕恭毕敬一起行礼说道:“属下参见君使大人!是属下失职,让您久等了!”

    那人正是玄天的君使,他见冯希哲带着两名下属前来参拜,却并未转过身来,依旧岿然不动,只是口里朗声吟道:“锦绣江山如画,图王霸业无休。千古风流多少事,尽成万年遗愁。”

    冯希哲虽非文人,听后却也有感而发,他缓步走上前去,恭顺道:“君使大人好雅兴,不但能出口成诗,而且诗里似乎还隐隐藏有大人您无穷的抱负,属下听了实在是佩服至极。”

    君使只是淡淡说道:“执事大人过奖了,方才我不过随便胡诌几句,只是用来打发无聊的世间罢了。”

    说罢,他一转身看向冯希哲三人,伸手亮出星尘令,语气跟着一变,凛然说道:“帝君有令,命天枢司十九大星官,八十七星奴,一百七十三候补星奴悉数派出,全力追查一背负古琴的青年男子。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三人一见君使手中的星尘令现世,惊得慌忙纷纷跪倒在地上,口里不住说道:“谨遵君令!”

    君使将手一攥,星尘令便隐没掌中,他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三人,说道:“执事大人,还有两位星官大人,请起来说话。”

    三人诚惶诚恐站起身来,冯希哲小心翼翼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君使大人,原来您召我等前来,竟是为了这等大事。

    却不知帝君为何这次如此大动干戈,竟然派整个天枢司的力量去追杀一个青年人,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您也知道,司中每一位星官的实力可是不亚于修行教派里低级掌门的存在,我只需派出十名星官,顷刻间便能将重阳观灰飞烟灭,化为齑粉!”

    君使看向他,冷冷一笑道:“执事大人,我知道你和重阳观有不共戴天之仇,也处心积虑欲要除之而后快,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心欲速则不达,急于求成,往往事与愿违。

    你要知道凡事都讲究气数,可现在重阳观气数未尽,故此你也只能耐心的等下去。”

    冯希哲心头一急,忍不住说道:“君使大人,属下实在是不明白,难道由帝君所成立的玄天组织,还有在这世上办不成的事?玉衡帝君不是号称为神吗,我们可是被神所庇护的圣徒,莫非还怕什么气数不成?”

    君使听后猛然注视于他,虽然黑巾蒙面看不出脸色,可眼中尽是凌厉之气,霎那间杀机顿现。

    吓得冯希哲后退几步,他脸色苍白,急忙辩解道:“属下有口无心,罪该万死,请君使大人责罚!”

    一时空气仿佛已凝固,让人窒息的难受。谛袏和候仪也双双低下首去,定住了一般连动也不敢动分毫。

    这一刻似乎过了许久,君使才徐徐止住杀气,缓声说道:“这一次就算了,下不为例!都抬起头来吧。”

    冯希哲等人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抬头看向君使,只听君使已恢复如常,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为天枢司执事,我之前也是紫微司执事,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对玄天知之甚少。

    直到后来我现在坐上了君使之位,才逐渐了解到玄天的庞大,大到远远超越你我的想象。

    帝君他虽贵为神体,可也并非万能,因为还有与他一般强大的存在,且处在他的对立面,他必须要分心应付那股力量,而这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帝君虽然赐予玄天里的符咒师各种各样的灵力,也强化了灵器师的灵宝,可是他并不热衷直接参与进来尘世间的俗事,都交由我们这些修行者代理。

    帝君对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我们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他全都知道,这便是他的神力,是以他便创立了玄天来管理人世间。

    这也就是为什么玄天这个组织存在了数千年却依然庞大如初的原因——在神的庇佑下,维系世间的平衡。可惜,这平衡似乎要被打破了,被那位突然出现的神秘抚琴者。”

    候仪一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君使大人,莫非您所指的抚琴者,就是当时在金光寺外以一曲普庵咒便破了奈落迦真身的神秘人?”

    君使看向他,赞许的点头说道:“没错,便是他!候仪星官,那日有你和天纪两名星官辅助我捕捉奈落迦,其功不小,值得嘉奖。”

    候仪连忙说道:“属下不敢抢功,其实全都是君使大人在暗地里施术操控,我不过是在前面做做样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吧了。”

    君使摆摆手说道:“也幸亏有你们,我才能顺利将思念体回收,还有捕获奈落迦躯壳,这份功劳我会记下。

    这样吧,我看这次行动,你和谛袏就不参与了,你们俩先下去安排,我和执事大人还有要事相商!”

    屏退帝喾、候仪之后,君使背过身去,正声说道:“执事大人,我需要你以天下第一大帮漕帮帮主的身份传令下去,命令帮中所有弟子秘密监视御仙教摩罗童子一个人等,直到他们回到南疆,切不可打草惊蛇!”

    青弦耷拉着脑袋跟在宇文垒身后,亦步亦趋往重阳观走去,宇文垒偷眼旁观,忍不住心中发笑,却假装一本正经说道:“待会见了你师父,也就是我师兄奚子航一定要找他理论个明白,看他是怎么教出你这种目无尊长,欺上瞒下的徒弟来的?”

    青弦愁眉苦脸,撇嘴说道:“师叔,求求您就放我这一次吧,我不是已经给您赔礼道歉了吗,干嘛还不依不饶的。”

    同时心中也暗暗叹气道,唉,真是倒霉,平时师父和师叔伯们一干人等都是轮流在金乌城里匡扶城主,一年到头也回不了重阳观几次,这次为了掌门收徒,全都连夜赶了回来。要是小师叔真将此事告诉了师父,依他老人家的秉性,肯定会重重的责罚我!

    这条山道本就是在玲珑峰的后山开凿,它直接通往重阳观后门,甚是崎岖,两人沿着小道刚走近山门,便听见“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推开,接着从里面迈步走出一个人来。

    青弦一见那人,吓得立刻变了脸色,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此时从门里出来的不正是自己的师父还能是谁!

    哎呀坏了,肯定是师兄他们几个方才回去后向师父打了小报告,师父才赶过来找我来了,看来是免不了一顿责罚!想到这里,青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说道:“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正是青弦的师父奚子航,他刚走出山门,便低头见跪倒在地上的青弦,于是一脸迷惑,纳闷不解道:“青弦,你又在搞什么鬼?”

    接着他一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宇文垒,意外的怔了一怔,随即就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小师弟,原来是你呀,已经送走四师叔回来啦!”

    早在灵官殿拜师完毕后,宇文垒就由大师兄茅钰带领着,将九十九个师兄于他一一进行了引荐。只是当时有两位师兄出去办事,无法及时赶回,便有他们的得意弟子替代。

    宇文垒此时已悟性极佳,凡是茅钰大师兄介绍过,他便暗暗用心记下,绝不敢有丝毫纰漏,免得到时候认错了人,落下笑柄。

    他看到奚子航此时便站在身前,马上拱手说道:“奚师兄,还真是巧了,我刚送走楚……哦不,四师伯,眼下正有事找你,师弟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师兄你一定要成全!”

    奚子航听后哈哈笑道:“小师弟,和师兄我不需要客气,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只要是师兄做到的,一定会殚精竭力替你完成!”

    宇文垒一听,遂喜笑颜开道:“师兄果然够爽快,那我也就不妨直说了。”说完便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青弦,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我正是为他来求师兄。”

    冯希哲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曾经身为紫微司执事的君使大人。”接着一伸手便将脸上的人皮假面揭了下来,露出面具下的另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可是君使看到这张面孔,一如平常,甚至是没有丝毫的讶异,只是淡淡说道:“在紫微司专门设有一个搜集情报的机要部门,称之为密部。

    平时密部不但负责搜集外面的情报,就是连玄天内部每个人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可以说天下间,几乎就没有密部不知道的事。”

    说着,君使冷眼瞥向冯希哲手里的化血神刀,意有所指道:“执事大人,其实就连这刀……”

    冯希哲一脸讶异,急忙失声问道:“难道密部连冯某人的这个秘密也已经查到了?”他自知失言,马上改口说道:“属下一时说溜了嘴,以下犯上,还望君使大人莫怪。”

    君使看着他,摇头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也就不需要那么讲究礼数,显得太过拘谨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你的秘密,在密部看来,哼哼,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沙尘一样无所遁形!

    只不过那些最核心秘密的流向,即使是紫微司现任执事和身为君使的我也无从得知,它们究竟是被什么人所掌控。而所公开出来的情报,对密部来说都是些被允许公开的秘密。”

    冯希哲讪讪道:“我本以为自己是漕帮帮主和化血神刀的这两大隐秘,世间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原来……

    诶,罢了,罢了,既然玄天知道我的秘密还如此器重我,说明帝君还是极其信任于我,”说道这里,他勉强干笑了两声,聊以慰藉。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朝君使问道:“君使大人,您刚才说密部最核心的情报并不是报告给您,莫非是直接汇报给玉衡帝君?”

    接着又摇头迟疑道:“这也不对呀,玉衡帝君神格非凡,怎么会过问这些琐事,难道……”

    君使终于面露缓色,交口赞誉道:“执事大人猜测的不错,我想也是应该在我之上,还有人在掌舵玄天这艘顷刻之间便能瓦解任何一个门派的庞大机器。而那身负古琴的青年,说不定便是能让我们知晓那所有秘密的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冯希哲听得面红耳热,口舌发干,他仿佛如鯁在喉,支吾着说道:“君使大人,您……”

    “你不用急着回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夜三更时分,我给你表现的机会。”说完君使便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朝谷底跃去。在他人还在半空时,一闪便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