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偶见夏郁晨目光浓重如墨，言辞更加诚恳，“舅舅，那日长歌为父亲所迫，亲送太子侧妃入宫。m4xs.com路上，瞧见于渊兄长赠画送别。他对雅楠妹妹用情至深。可太过痴情，就会失去原则。今次我来此，是因为一桩婚事。家里人，打算将四妹妹沐萋萋嫁入侯府。可长歌以为，于渊兄长本人优秀，四妹妹沐萋萋不配不衬，亦不能许！”

    夏郁晨听了这些话，豪放不羁地笑了，“长歌，你今日说的这些，舅舅很难不怀疑你对于渊表兄感兴趣？”

    “若是于渊兄长不是心有所属，说不定我会考虑！”云初初笑着打趣，紧跟着又强调了一句，“舅舅，今日所言，皆乃肺腑。”

    “长歌的意思是，你祖母会为了此事儿，前来侯府提亲？”

    云初初摇头，“我想这件事儿，父亲多会出面。”她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块打制的玉佩，“舅舅，长歌记得，这块玉佩，是长歌及笄之日时，你赠送的。”

    透过斑驳的玉佩，过往种种，依晰浮现在眼前。

    “没想到长歌随身带着。”他慈和地笑笑，伸手触了下玉佩，又把话题转了过来，“舅舅实在好奇，长歌为何会在意固阳侯府锁事儿？”

    云初初吐舌，伸手抓着夏郁晨的袖子，“娘家人，长歌当然该出一份力？”

    ……

    调侃得准确适度，夏郁晨竟然无从再问。

    夏清平是自己的妹妹，她是从固阳侯府嫁到尚书府的。

    然而，关系虽有，但他并没有从云初初的嘴巴里，听到切实的理由。

    云初初是有意隐瞒，他看出来了。

    “好，这事儿，我同你舅母会好好考虑的！”夏郁晨看着她，苦口婆心地问了，“太子殿下刚刚选了太子妃，长歌，你……”

    那样的眼神，实实在在的同情。

    云初初懊恼地拍上脑门，有些难耐，她不喜欢自己和太子殿下捆绑在一起，“舅舅真的想多了，以前说过，我……并不喜欢太子殿下。”

    “是么？”夏郁晨想着那些在帝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真地不大自信，“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

    “舅舅，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如果没有真心喜欢，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太子殿下安然成婚，我还亲自送亲，应该可以表明我的态度了？”她呶呶嘴，为自己无法说清楚这件事儿，感到万分惭愧，“对于太子殿下，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畏惧。”

    畏惧？

    夏郁晨一听。

    有些了解了。

    “原来帝都传言，都是假的。”他兜着袖子，挺直脊背看着河岸，“长歌之所以不作回应，只是因为想要守护尚书府？”

    “不错。太子殿下执着地想要迎娶我，也并非是因为喜欢我，而是长歌这独特的身份。”云初初不介意将这听起来胆大妄为的话说给夏郁晨听。

    毕竟，不做独到的分析，对方就不会印象深刻，也不会明白这其中不得已而为之的苦楚。

    春风拂着水榭，亭子处的杨柳枝在水波倒影里，左右晃动。

    荷叶丛生，绿水浑浊，几处池石露着厚重的青苔。

    “舅舅，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云初初颔首，准备告辞，“长歌还有旁的事儿，就不多留了？”

    “好吧。多多保重自己。”夏郁晨背手，盯着福身行礼的云初初，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妹妹夏清平。

    尚书府大人沐远扬年轻有为，其母颜氏为了两家联姻，特地求了陛下赐婚。

    赐婚时，妹妹夏清平的心里已经有了心有所属之人，虽然未提只言片语，但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出嫁时的痛苦。

    当时，他问夏清平，“既不喜欢，何不说出理由？”

    夏清平就站在拱桥上，手里端着饵料，笑着反问，“哥哥觉得，清平如何反驳，才可以保护侯府上下安全，不让众人说闲话？”

    他努力地想找一个说辞，却觉得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他们是固阳侯府的人，肩上扛着荣辱和责任。

    当然，他的妹妹看得开，从未因为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就逃婚在外。

    相反，她落落大方，从固阳侯府迈出去，就切切实实地成为了尚书府的嫡夫人。

    这一段，或许离开的那个孩子不知，但她母亲当日做法却和此刻她的做法如出一辙。

    都在为家人考虑！

    ……

    云初初一路埋头往府门外走，魂不守舍地思量着。

    不曾紧盯脚下，人已经站到了拱桥边缘，倘若无人，定会栽进水里。

    七皇子墨子轩呶着嘴巴，眼睛瞟着桥上的女子，明明看见，却不大想动。

    “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十三皇子墨疏离提醒，“还是提醒一下吧，莫叫人摔进了池子里。”

    “……真要提醒？”墨子轩虽然并不欢喜云初初，但本人不坏，瞧着云初初危险，还是大着嗓门喊了一句。

    “某人不看脚下，摔进河里，可没人愿意相救！”

    此话一出，云初初收回视线，瞳孔压低，眼神亮了亮。

    天啊。

    差点儿掉河里！

    快速地往中间迈了两步，避开了桥缘。灿若星辰的眸子抬高了，看过去。

    这便瞧见了七皇子墨子轩和十三皇子墨疏离。

    两人一前一后。

    云初初快步走下，向二人行礼过后，忽然冲墨子轩道，“多谢七殿下出声相救！”

    “算了算了。”墨子轩绕到她身旁，纳闷地问了，“大白天的，想什么这么出神？”

    “无事儿。”云初初摇头，“头晕。”

    “头晕？”墨子轩料想着，几日前尚书府四夫人越氏被·逼·着自尽一事儿，突然大笑了起来，“也对，听说长歌小姐亲自向尚书大人举·报自己四娘，尚书大人得知后，可是当着府中上下人的面，将越夫人折·磨死了。”一段从尚书府丫鬟们口中传出来的段子，墨子轩觉得相当地精彩。

    有时候他都佩服现在的沐长歌，觉得她脑子转得快，很能找台阶。遇到事儿，不姑息养奸，绝对地残酷果决。

    适才出声相告，才不至于掉入河中，念想这段恩情，云初初承受住了对方的奚落，“不好意思，七殿下，十三殿下。长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火急火燎地绕过两人。

    七皇子墨子轩还想嘟囔两句，让对方难堪，但是十三皇子墨疏离却将人拉住了，“少说两句吧。”

    “少说，怎么少说，这家伙，上回怎么讽刺二皇兄的？”

    “说到底，尚书府的事儿，同我们有何瓜葛，你又何必与人为难？若你真就如此讨厌长歌小姐，何至于刚刚提醒呢？”墨疏离言辞恳切地劝阻。

    “那不是你让我喊的么？！”

    “……”

    没办法。墨子轩一见到云初初，就有些坐不住。暴·跳如雷更是他经常会出现的毛病。

    冷言冷语，都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总而言之，云初初觉得，这两个皇子，还没有影响到自己的计划，碰见了，俯身作揖，就是了，没遇见，那就不用忧心。

    出得府门口，重深靠着马车。

    云初初提起裙摆，嘱咐道，“回府？”

    “是！”重深抱着剑跳上，马车就徐徐地离开了。

    固阳侯府。

    晚膳过后。

    内室，舅舅夏郁晨还没有睡，坐在几案上，愁思不解。

    一旁的夫人罗氏，不由自主地打听，“怎么了，老爷今日脸色这么差？”

    “长歌今日到府，同我提了一件事儿！”夏郁晨手指放在雪白的宣纸上，瞳色朦胧，心中郁闷，“听说颜老夫人想要和我们固阳侯府结亲，说是……说是要把四小姐沐萋萋嫁给咱们的于渊？”

    罗氏听了，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

    这沐萋萋是一个医女所生，且不说身份地位，就是相貌才情，都不相配。

    这颜老夫人此举，究竟是想干什么。

    罗氏微微恼怒，“长歌那孩子有什么想法？”

    “她？”提起这个，夏郁晨便笑了，“这孩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来这里，不是怂恿两人婚事儿，而是令我多加注意，莫要让于渊娶了她那位四妹妹？”

    “哦？”罗氏一听，凑近了，眼神在夜色里，闪了闪，她几乎很是不解云初初到来的意思。毕竟帝都都传，长歌喜欢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会在意夏于渊，他们的儿子？

    “老爷，你说，长歌对咱们渊儿……”

    夏郁晨按住罗氏的手，摇摇头，“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是长歌却多有推诿，并不承认。她甚至跟我说，是为了娘家。觉得渊儿十分优秀，迎娶她四妹妹，太过可惜，姻缘……不符！”

    罗氏听了，掩面笑道，“这样的话，你也相信，老爷？长歌母亲去世得早，尚书府里说不上话。这次老夫人颜氏安排这么一出，长歌着急了，便赶来府中，希望你能阻止，如此一来，她和渊儿才有机会……”

    夫人的猜测，有些道理，夏郁晨也这么想。但是如果真要拒绝，为何不当着颜老夫人的面，直接拒绝，非得……

    他目光晦暗，手臂用力，宣纸也压出了折痕，“难怪，当初我提起她和渊儿的事儿，长歌就面无表情地打断我，说渊儿心里有人。原来……”

    罗氏接下夏郁晨藏在心里的话，“她对渊儿早有意思，是在吃醋。”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云初初话里的字面意思，都改变了。

    末了，罗氏唤来婢女，准备将儿子夏于渊叫到府里来问问。

    夏于渊到后，夏于晨和罗氏盯着儿子的脸，哈哈大笑，

    “父亲，母亲，您们……您们找儿子何事儿？”

    罗氏站起来，手掌拍了拍夏于渊的胳膊，“渊儿，你想不想知道，尚书府大小姐，你的长歌妹妹，心里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夏于渊对此并不感兴趣，可母亲说得如此高兴，他也不想随意打断，“长歌妹妹喜欢的不是……太子殿下么？”

    “不对。太子殿下娶妃时，她可是亲自相送，据说，二皇子还被你长歌妹妹讽刺了一番。她能这么淡然超脱，除了心里边不是太子殿下外，还能有别的理由么？”罗氏和夏郁晨一直希望尚书府大小姐能够和自己的儿子成婚。

    此刻，有了这段猜测，他二人心里都很激动。

    “母亲的意思是？”

    “这傻孩子，你长歌妹妹的心里边装着的人就是你啊！”罗氏拍拍儿子的胳膊，慈祥的目光无比温柔，“你这温吞的性子，如果能够迎娶长歌。一方面，咱们尚书府和固阳侯府再次成为亲家，另一方面，你以后也有人陪着你，打理侯府，不被人欺负！”

    原主沐长歌武功高强，聪慧过人。又是帝都第一才女。夫妻俩对于这位儿媳妇，相当得满意。

    无奈儿子夏于渊听后，就觉得荒唐可笑，“父亲，母亲，您们是不是误会什么？”

    “算了，让你父亲跟你说，今日你长歌妹妹来咱们固阳侯府，到底要说什么？”罗氏眼神往夏郁晨身上一递，迫切地希望夫君能够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儿子。

    “好，你且坐下，父亲跟你说叨说叨。”

    于是，就这么，夏郁晨将云初初来到固阳侯府的举动，同儿子说了。夏于渊辗转思量，都想不明白，为何对方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阻止自己迎娶……四小姐沐萋萋？

    今日雅楠妹妹还特地提醒，希望他多多注意，不要上了那人的当。还言，对方来此，是为了说服自己的父亲母亲，促成这门婚事儿的？

    怎么不一样？

    是雅楠妹妹想多了，长歌妹妹并未存这种歹·毒心思。

    他陷入迷茫。

    太子侧妃那日得知父亲沐远扬准备让固阳侯府夏于渊迎娶沐萋萋一时，就着急地前去提醒，后怕老夫人颜氏跑到陛下跟前赐婚。

    她沐雅楠虽然并不明白夏于渊对自己的感情，但多年以来，那人待自己，公正温和，每每有事儿，都会鼎力相助。

    因此，她心存感激。

    那日尚书府得知，后怕祖母会令云初初前去做个说客。

    于是思来想去，便走了一糟。

    睁着眼，沐雅楠有些睡不着。看看身旁的太子殿下，她撑着被褥爬起来。

    准备喝口凉茶，压压惊。

    太子殿下墨云齐，看着情绪低落的沐雅楠，伸手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雅楠？”

    “哦，吵醒殿下了。”她步子顿在床边缘，一张脸在明灭的烛光下，有些许的羞涩，“我……我有些热，想去喝口茶。”

    太子殿下方才松手。

    ……

    可这事儿并没有消停，自从成婚，太子殿下就不曾宿在太子妃的寝宫，每每都是来到沐雅楠的寝殿。

    所以底下宫婢太监都传，太子妃只是一个摆设。

    太子妃为人温和，不愿计较，也就任它去了。但她身边的嬷嬷们却为她委屈。

    因此出了主意，打算应对那位偏殿里的侧妃沐雅楠。

    其中一位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对后宫里的把戏十分了解，不过短短半日，她就有了对策。

    特地为了主子，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些不利于夫·妻二人的话。

    太子殿下听了，眉头紧蹙，一只手掐着嬷嬷的脖子。

    嬷嬷不愿求饶，哑着嗓音道，“今日沐妃娘娘有没有出宫去见外人，可以……可以问问守门的禁军？”

    太子殿下看嬷嬷这种情况下，依旧牙尖嘴利。心中怀疑，也就特地派了苏朗，监督太子侧妃沐雅楠。

    或许是因为夏于渊的事儿，沐雅楠心中担忧，故而多出了几趟皇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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