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入室

作品:《盛世之侯爷难求

    如今她和宁西楼的关系竟然什么时候亲近到了……这个地步?

    雨夜潇潇,马蹄与泥浆水相触,发出“哒哒”的声响。7k7k001.com

    有如心跳。

    在城门口没有耽搁多少功夫,顾无言以最快的速度冒雨带着宁西楼回了武安侯府,连那把素色的油纸伞什么时候丢了也没有发现。

    顾无言将马缰交给门口的守卫,让他们有空牵去还给忠义侯府,随即领着宁西楼直勾勾地往岳华院冲。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守卫的士兵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是谁?”

    “有点像上次送少帅回来的那个美人……不过那个美人不是个女的吗?”

    “啥玩意儿?这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不应该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么,少帅怎么带了个男的回来?”

    “不过仔细看看……好像那个男的长的还挺好看。”

    顾无言和宁西楼没有听到几个守卫的闲言碎语,她的院子在前院,只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府中连廊不少,可他们先前策马狂奔了这么好一会儿,如今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进了岳华院,顾无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小鹿皮靴踩着青石板砖都能挤出水来,发出了“啪叽”的声响。

    “我找人帮你打水洗澡,你赶紧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然后……”顾无言一边念叨着,一边径直走去主屋旁的耳房,敲了敲十两的房门。“十两,睡了么?”

    她对有没有人侍候这种事并不是很在意,在军中她都是亲力亲为的,且她回府的时间也没有个定数,所以以前就吩咐过十两不用特地等自己回来。如今已是三更天,十两早就睡下了,正从房门里传出如雷的鼾声,半点没有被这雨夜给打扰。

    顾无言回头看了一眼落汤鸡一样无辜可怜的宁西楼,他睫羽上还沾着雨珠,看上去格外的可人。顾无言生生的将那句“我去帮你烧水”给咽了回去,毅然决然地推开门将抱着被子睡得不着四六的十两从床上拉了起来。

    让她烧洗澡水……她真的怕自己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顾无言将宁西楼送进主屋旁的厢房,自己回屋脱了湿透的衣裳换上一身便衣,随即想了想朝着玄东璧的屋子走了过去。

    ……

    十两小心翼翼地提着装着热水的桶推开厢房的门,屋内水汽氤氲,将桶小心翼翼地放在屋子正中的木桶旁,小声问道“……那个,公子还要不要再添点热水?”

    原本他被世子爷从床上揪起来还在哈欠连天,可一看到那位公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呼吸都停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公子,就算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都难以抵挡他的样貌,比他家世子爷还要好看几分呢!

    但见朦胧的水汽之后,那位公子宛若出水之莲,仪姿翩跹,雾气蒸腾,将他本就惹人注意的容貌映衬的更加脱俗出尘。

    “不用了,多谢你。”美人公子声若清鸿。

    十两头晕目眩地退了出去,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红润润的。

    宁西楼听着厢房的门被关上,静静地半躺在水中,白皙如玉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木桶的两边,清晰的锁骨恰恰就在水面之上,水波淋漓。

    他心情愉悦地半仰着头,下颌到锁骨之间结骨起伏,线条有如雕塑般完美。

    “你是什么人。”一个清冽敌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宁西楼睁开眼,不动声色地凝眸。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深灰色,与普通大延人有一点区别,不过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

    泡澡的汗珠和水汽顺着他光洁的额角滑下来,从锋利的眉骨蜿蜒,滑过脖颈,落入水中。

    他的容貌的确是极佳,即便是那些举世闻名的美人,恐也没有这般的风华气度。

    “你好。”宁西楼好脾气地应了一声。

    玄东璧手中抱着两件干净的衣裳,他满脸郁色地将衣裳放在木桶旁的小凳上,声音凉薄地冷道“把手伸出来。”他现在心情很不爽,这个宁什么四殿下的别指望他态度会好。

    本来玄东璧也还没睡,正在研究医书上的一个方子。顾无言大半夜浑身湿漉漉地来找他,他还没开口教训顾无言呢,却被她要求送一套干净的衣服来这边厢房给这个正在洗澡的光秃秃的鸭子,再帮他把个脉看看他有没有受寒。

    嘁……他堂堂一个医仙传人,要他帮什么阿猫阿狗看病?还要穿他的衣服?凭什么?

    玄东璧见宁西楼从水中伸出一条胳膊来给自己,好整以暇地歪头打量着自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随意给宁西楼搭了两下脉,凉凉哼道“这不是没病么?正儿八经地让小……叫我来给你号脉,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呢。”他说话极不客气,言语之间也明显地表达出了自己对宁西楼的不满。

    不管长得再怎么好看,玄东璧直觉性地觉得宁西楼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西楼一双温润地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被玄东璧搭着的手腕,温声淡道“是无言让你来替我号脉的么?”他半垂下眼帘,露出了会心又温馨的笑容来,活像个在外挖煤被媳妇关心的糙丈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顾无言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

    草……玄东璧骂了一句。

    “无言……你跟她关系很好么?”玄东璧皱眉问道。无言无言的叫这么亲热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懂?

    宁西楼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想了想道“唔……我们应当算是,生死之交吧。”无言救过他几次命,自己也帮过她不少忙,可不就是生死之交么。

    他几不可见地瞟了玄东璧一眼,掩藏下心中笑意,恍若未觉地低下头,故作羞涩之态。“我本想直接回府,可是无言说穿着湿衣服容易风寒,便带我过来了。劳烦你替我号脉真是不好意思……”

    宁西楼眼尾瞥见玄东璧顿时黑了一个度的脸色,嘴角弯弯。

    玄东璧被他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已经凉了的水温,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见鬼了,这装模作样地货色顾无言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宁西楼心情愉快地出了浴桶,将身上擦干换上玄东璧送过来的衣服。

    推开门时,却发现原本绵绵的秋雨却骤然下大了,大到没有办法离开的那种。

    “你今日就暂且委屈一下住在我院子吧。”顾无言目视着十两替宁西楼将厕厢的被褥铺好,听着窗外淅沥的大雨声说道。

    她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现在又是三更天了,再让宁西楼跑来跑去的也多有不妥,便只能让他在这个没有人住的厢房凑活一下了。

    “这里平时都空着,你左边是玄东璧的屋子,右边是青花的屋子,我在对面,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们。”

    “青花?”听顾无言这么说,宁西楼好奇地扬起眉。

    顾无言点头说道“对,就是以前在周府的那个青花……她虽然身上的伤好了,可是脚踝被人伤了,走路有些跛。她去外头找活计也没找到,周府又没了,我便收留了她,让她跟着十两在岳华院做个粗实丫鬟。”

    她院子里人少,平日里她和玄东璧不在的时候只有十两一个人,横竖也不过多一张嘴,便将青花留下了,也能多个说话的人陪陪十两。

    宁西楼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穿着玄东璧的便衣,头发还湿着,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看着顾无言。

    顾无言一赫,安静下来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紧凑。她背过身就要离开,却听宁西楼道“宁北羽的母妃……是在五年前的年节宫宴那天出事的。”他声音不缓不慢,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伤。

    顾无言脚步骤停,回过头来看着他。

    宁西楼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宫宴结束之后、新象来临之前,陛下便会带着宫里所有人亲上宫外城中的摘星台,向天下百姓祈福祷告。莲妃当日也牵着宁北羽一起去了。”

    “然后就出事了?”顾无言心被揪了一下。

    那时候的宁北羽才四五岁,年节正是普天同庆阖家欢乐的时候,他母妃却出了事。

    宁西楼点了点头道“嗯,跨年子时放烟火之际,天空亮如白昼,底下却漆黑一片,莲妃就在那时候遇刺了,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倒在血泊中,宁北羽则是满身被溅到的鲜血,呆呆的跪在她身边。”

    竟然有人胆敢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刺杀一宫妃嫔?

    且宁北羽……是亲眼看着莲妃死在自己面前的?

    难怪宁北羽相较于其他孩子来说更为内向孤僻一些,即便是大人只怕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顾无言有些惊讶,问道“那凶手……”

    宁西楼摇了摇头“凶手是莲妃身边一个亲信女婢,她用莲妃赏赐给她的钗子刺穿了莲妃的心,在动手之后便在所有人面前用同一柄钗子自尽了。”

    会这么做,那必定是受人指使了。

    而那女婢死的这么干脆,即便是延佑帝想查也查不到背后作恶之人是谁,莲妃之死就这么成了一桩悬案。

    “难怪五殿下会这么害怕烟火……”顾无言唏嘘了一句,她想了想又道“可他为什么只亲三公主一人呢?”延佑帝是他的生父,顾无言却从来没有看到过那父子俩在一同亲近过。唯一一次乞巧节那日的宫宴五殿下也是紧紧粘着三公主,不见他寻延佑帝。

    宁西楼说“宁北羽五年前受了刺激,陛下起初心疼他还想好好待他,但付出的总是得不到回应,便也就作罢了。只有宁愿……当年宁愿要与驸马和离的事惊动朝野上下,只有莲妃帮她说话,她便待莲妃和宁北羽格外的亲厚。宁北羽出了事,也只有她耐得下心来陪着宁北羽。”

    这边是为什么宁北羽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亲近,偏偏只亲近自己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缘故。

    果然这世上并非只有亲人才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好,不到关键时刻是看不出来亲疏有别的。

    “我与你说这些话不是想让你难受,只是想让你知晓宫中各人之间的关系。”宁西楼见她有些出神的模样失笑了声,“你性子较直,不喜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即便有身份地位在,也要注意保护自己才是。”

    “?”顾无言茫然地回首看他。

    怎么现在又成了她比较单纯了?真正无害的难道不是对面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宁四殿下吗?

    顾无言摸了摸下巴,深思莫名。

    “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早朝,快回去歇着吧。”宁西楼摇了摇头,将顾无言送了出去。

    他关上房门,看着整齐铺好的被褥,眉眼弯弯。

    第一步,登堂入室,达成。

    ……

    不过顾无言本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事情就来了。

    第二日早朝,延佑帝亲自任命,要顾无言主持督办今年的秋猎事宜。

    往年秋猎皆是由太子或是二皇子督办,今年这重任却是落到了顾无言的头上,一来是因为往年顾无言人都在北域未归,二来恐怕是延佑帝给那两位不安于室的皇子们的警告。

    不过警不警告的不关顾无言什么事,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秋猎说是举京参加也不为过,除皇室的各宗室子弟之外,还有京城所有在任官员家中子弟,多是年轻一辈参加。除去最基本的场地、礼仪、项目安排之外,更多的是安全戒备和人手的安排,以保证参加秋猎的一干人等的安全。

    只不过要说行军布防,这顾无言在行。其他一些零碎的事情她却是一窍不通了。

    虽然延佑帝言明大到六部尚书小到羽林军的侍卫全都供顾无言调配,但她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连数日,她都忙得晕头转向,连庭秋月的邀约都没有空去赴。

    连绵的秋雨也下了几日,好不容易等一天天晴了,顾无言准备抽空去此次秋猎进行的场地——林秋湖边的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