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红蝶

作品:《盛世之侯爷难求

    周府被京畿府衙的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将府中原本宽敞的院子都堵了起来,映着段泽中青一下白一下的脸。

    红蝶略带惊恐的脸藏在段泽中身后,一双莹白如玉的小手牢牢地抓着段泽中的衣袖,露在外头的水盈盈的大眼透着楚楚可怜,即便不看脸,也看得出她这是沉鱼落雁之貌。

    宁西楼勾唇笑道“我原以为,段世子当真是为了国公府与周府的名声,迫于无奈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娶一个周府的婢女。却没想到,你们二人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如今不过是成全了你二人的做派。”他长身立在院中,必安见自家主子被日头晒的额头有汗沁出,打了把伞撑在他的头顶。

    “这事儿,想必连周大人都不知晓吧?”宁西楼看向一边的周儒。

    果然,在孙墨白将他们那日在普济寺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的时候,周儒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他的嘴唇颤抖,却又不敢置信似的死死地咬住,面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

    那日孙墨白和宁西楼在普济寺看到的男女正是段泽中和红蝶二人,他们“大婚”在即,红蝶理应乖乖地在府中呆着绣嫁衣,却忍受不住与段泽中在此佛门清净之地私会幽媾。可见她将自己这从天而降的一切都当做是心安理得。

    段泽中沉着脸道“殿下莫要胡言乱语,我既答应了将红蝶当做蓁蓁求娶,便真心将她当做我未来的妻子。我与我的未婚妻私会,虽不合规矩,说出去却也没什么。殿下难道就因为这就认定我是杀害蓁蓁的凶手么?未免太过可笑!”

    他一双手将红蝶牢牢地护在身后,护犊的作态显露无疑。

    宁西楼道“说起来……好像的确没什么。”

    “四殿下莫非是在拿我周府和国公府寻开心么。”周儒冷道,“微臣虽只是个四品侍郎,但也无法接受四殿下如此胡作非为!微臣必定是要上报陛下……”

    “周大人别急。”那头周儒在那瓮声瓮气地威胁,这边的宁西楼却是云淡风轻,似乎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宁西楼笑道“难道周大人就不想知道杀害你亲生女儿的凶手是谁么?”

    周儒冷哼“自然想知道。但微臣不可能接受殿下一通胡乱指摘,你说泽中是凶手,那便得拿出证据来!”

    院中虽然人多,但是一派寂静,半点声音也无。那些衙役府兵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孙墨白上前一步,自信说道“周大人,本官查到,周府和段国公府结亲,是由段国公府求娶,是否?”

    段泽中阴着脸替周儒回答道“是,那又如何?”

    “原因是大半年前来自普济寺的一段缘……”孙墨白边想边说。“段世子年初时陪令堂去普济寺上香,恰巧就碰到了周家小姐,对周姑娘一见钟情,这才在之后的日子中派人向周府说亲。由此可见,段世子当与周小姐感情甚笃才是。”

    他见段泽中不说话,继续说道“国公府与周府一拍即合,婚事也顺理成章的安排起来。可到头来周小姐出了事,段世子却当下将周小姐抛之脑后,转而娶了周小姐身边的婢女,还与她在和周小姐定情的普济寺中幽会,会不会太冷血无情了?”

    “我早就说过了,国公府和周府的声誉在前,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将就!”段泽中不耐烦地打断孙墨白的话,“你若是就凭这点就断定我是杀害蓁蓁的凶手,那也太可笑了!”

    孙墨白疑惑问道“哪里可笑?这样你不就能与婢女红蝶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我怎么能断定周大人一定会同意让红蝶冒充蓁蓁?你若是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那正如方才岳父说的,段国公府也定要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你京畿府衙是否能够颠倒黑白的!”

    说着,段泽中失了耐心,长手一挥,作出要赶人的动作来。7k7k001.com

    这一切不过是孙墨白的猜测,一无人证二无无证,在众人看来虽合情合理,但并没有说服力。

    宁西楼见段泽中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慌张,轻声笑道“孙大人不过是替我说出我心中所想,段世子和周大人又何必难为他?”

    “那照四殿下这么说,我们应当去找谁说这个理呢!”周儒紧紧盯着宁西楼,暗动杀意。

    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手上没有半点实权,他凭什么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周儒的压迫并没有让宁西楼觉得有半分不适,他仍是看着段泽中说“仅是如此,我们自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上门来,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段泽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收紧了。“你有何证据?”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宁西楼抿唇一笑,对着身后的白穆做了个手势。

    白穆会意,立刻捧着一只小匣子上前,在宁西楼的面前打开。

    不知道为什么,段泽中顿时觉得心如擂鼓,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不知道段世子……府中那辆运送尸体的马车还在不在?”宁西楼将那匣子中的东西拿出来,正是一支带着暗暗血渍的金钗。“哦,想必是不在了,因为段世子早在那天晚上便将马车处理了,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去了。只是可惜,京畿府衙的兄弟们争气,还是将它找了回来,并且在马车中的隔层缝隙里找到了这个——”

    他白皙如瓷的掌心中托着那只不甚起眼的金钗,即便是在阳光下都显得诡异非常。

    “你不认识,红蝶姑娘总是认识的吧?这是否是你家小姐之物呢?”宁西楼眯眼的表情十分的无害。

    红蝶的瞳孔猛地一缩,抓着段泽中袖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段泽中听了他说的话同样身形一震,堪堪收住了那满满的错愕,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从乱葬岗随意找了辆马车就说是我的,是在唬我?”

    “自然不是。”宁西楼说,“不过是不是国公府的也不难差,只肖找国公府打马车的木匠问一问便知。每个手艺人的习惯做工都略有不同,想来并不难查。”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循循善诱“段世子也想不到,抛尸的时候会被一个香娘子撞见吧?”

    此话一出,段泽中刚刚还绷着的神经顿时松了,整个人露出一副颓然之势,挣扎着望着宁西楼,口中发苦。

    那倒夜香的老妇当然没有撞见段泽中抛尸的场景。

    但段泽中不知道。他那夜本就听到了拖车的声音,否则也不会匆匆上了马车就跑了。

    金钗是从马车中找到的事自然也是假的,不过是宁西楼猜的罢了。段泽中没那个胆子把马车留在国公府里,随随便便扔在外头也不可行,自然只可能将马车赶去城外扔了,再步行回来。

    那金钗是夜香婆从周蓁蓁的尸体上扒下来的,拿来诓一诓人的。

    宁西楼好整以暇地负手而立,面容恬淡。

    段泽中咬紧牙关,周围四面八方投来的都是震惊与错愕的视线。他整个人颤抖起来,死死地攥着拳头不愿意松开。

    周儒原以为宁西楼只是来胡搅蛮缠的,没想到段泽中会露出这副神情,心中了然,整个人怒不可遏“你——”

    “你为什么要杀蓁蓁!”

    周儒猛地扑上前揪住段泽中的衣领子,白穆的人连忙上前将他控制住,唯恐周儒盛怒之下将段泽中给打死了。

    场面一片手忙脚乱。

    宁西楼看了孙墨白一眼,孙墨白会意,连忙对府衙手下道“将人带走!”他犹豫了一下,扬声说道“回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我要上报圣听。此事性质恶劣,恐怕阁下就算是国公府的世子,也难逃一死了!”

    白穆心中奇怪,孙墨白向来不喜欢说这种废话,今日表现却异常的很。

    府衙的衙差们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段泽中押下了,段泽中低着头,精致华贵的衣衫被扯得变形,发髻也在混乱中碰散了,模样好不狼狈。

    “陛下震怒,仅是一死么?”宁西楼好奇地眨眨眼问道。

    孙墨白一愣,随即故作深沉地摇头回答“难说,依我看,留个全尸都算是轻的了……”

    两人说话声音不给什么人听似的,白穆更加奇怪了。

    果然,没等他们押着段泽中走到门口,却听得后头传来一声尖利地喊声“住手!”

    院内刹那间一片寂静。

    低着头被押走的段泽中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来,咬着嘴唇几不可见地摇着头。

    他的模样逃不过宁西楼的眼睛。

    宁西楼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眸色淡淡地看向那说话的源头。

    红蝶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她的面纱在慌乱中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露出了自己本身的样貌。

    她肤白貌美,唇红齿白,尤其一双眼睛,像是含了水,盈盈楚楚地一眨,令人为之动容。

    红蝶一步一步地朝着段泽中走了过来,嘴唇被她咬破了皮,沁出血丝。

    “不要……不要……”宁西楼看见段泽中隐忍地摇着头,口中喃喃。

    孙墨白上前一步挡在段泽中的身前,对红蝶道“红蝶姑娘,虽然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段世子是重大嫌疑人,回去录个口供便能结案了,你还是不要再惦记着他了。”

    必安默默地想,论插刀,自己主子认第一的话,那孙墨白当之无愧的能认个第二。

    那红蝶闻言又狠狠咬了咬嘴唇,像是那嘴唇不是自己似的,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一般越过孙墨白,伸出手摸了摸段泽中的脸。

    “你不必这样,我知道逃不过的……”红蝶话一出口,声音便哽咽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要以为孙墨白欺负了弱女子。

    孙墨白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忍不住瞥了身边的宁西楼一眼。

    一切都如宁西楼所设想的那样进行着,半点没有差池。

    事情临了反转,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穆懵懵地看看红蝶,又看看段泽中,张大了嘴小声问身边手下道“发生了啥事儿?”

    “红蝶……你不要……”段泽中皱眉念了一句,立刻扬声对孙墨白道“孙大人,我认罪,我现在就认罪,你快给我录口供!”

    还没说完,他的嘴便被红蝶捂住了。

    红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孙墨白和宁西楼说道“四殿下,孙大人,其实人是我杀的……周蓁蓁,是死在我的手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桎梏着周儒的府兵一个愣神没有拉住,让周儒整个人因为冲力摔倒了地上,怔怔地抬起头看着红蝶,好像正在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宁西楼和孙墨白两人反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宁西楼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哦?”

    “是真的。”红蝶下定了决心,聘聘婷婷地站起身来,脚步虽软,但坚定不移。“廿八那日晚上,我亲手勒死了周蓁蓁。”

    “为何?”孙墨白皱紧了眉,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姑娘会这么心狠,“你杀了她之后,是如何将她带出府的?为何要将她抛尸在街上,又为何要……!”如此变态的凌虐周蓁蓁的尸体!

    这是多么深的恨意啊。

    红蝶是周蓁蓁的贴身丫鬟,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底她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事,何故红蝶要用这样残忍地手段杀害了周蓁蓁呢?

    若是放在先前,红蝶说不定还会觉得心有不甘,能逃则逃。可现在她既然说出了口,便再没有什么顾忌的,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她痴痴地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震怒惊愕的周儒,眉梢上挑,别有风情。

    “为何?这都要问问老爷啊。”

    众人聚集在红蝶身上的目光又齐齐转向周儒,不知红蝶这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周儒表情一僵,怒道“问我?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不计前嫌让你代替蓁蓁出嫁,你……休要在那胡言乱语!”说着,他上前一步,抄起方才挣扎中不知谁掉在地上的刀鞘就朝着红蝶的方向过去。

    没走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衙役给拦住了。

    “你杀了蓁蓁,蓁蓁有哪里对不起你的!你要杀蓁蓁……我、我要为蓁蓁报仇!”周儒口不择言的疯狂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