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纪第四十八章：天明以后

    蒙蒙垂眼之中，耳际传来钟生期的声音，然后像是魔障一般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来回飘荡，重复响起。(m.k6uk.com手机阅读)。

    像是处在无边际的迷雾里，不知前途不知归路。

    四面八方传来一个声音，从迷雾里传来，踏着幽暗空间的灰霭与她低语，在四方告诫她，呐喊：“坚持住！”

    声音沉闷，有千言万语杂在其中一齐贯彻她的脑海，即使看见浓浓迷雾深处人影晃动也依然清明，没有顺着浓雾的昏光踏进去，走进雾里头，去瞧瞧有何样的身影在其中。

    而后迷雾滚滚，杂着那声浪翻涌，化成一只只黑影在她面前走动，对着她张牙舞爪。

    它们在迷雾中飞舞，张开黑色的獠牙像是要驱赶她，要她走去雾里头，走进那处好像孕生着一片光明的迷雾深处。

    凄厉的惨叫从头顶上的迷雾里传来，好像一只只恶鬼在诱惑，想要推促她走进去，走进那片迷雾里。

    还有泥身像的影子在迷雾里浮现，密密麻麻的虚影充斥这片空间，在迷雾里互相交错。

    是一个声音在回响，震荡迷雾叫她坚持住。

    然后一缕光线穿透迷雾投射在她面前，光明一点点浮现，鬼影忽地湮灭，与迷雾挣脱光明，消失在茫茫白光里。

    但是她转而又好像跌入了深渊，仍是一片黑暗，怎样揉抹怎样用力睁闭，都看得见任何物体，没有任何光明。

    即使伸出手挥舞，也触碰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处。

    双眼好似被迷障捂住，看不到任何；身体也好似中了法术，进不得退不得。

    她好像看见自己身处拥挤的病房内，躺在狭小的病床之上双目紧闭，耳边密密麻麻是机器心率的微弱呻吟。

    一丝丝，一声声，击中她心底身处。

    好像守着一座坟墓，在等它打开的时刻。

    不知何时，她身体里好像出现了一股热流，一路流淌进这片深渊，在悠远迷蒙的空间里像一片生命之花绽放。

    好像黎明将至，天边破晓。

    最终，天光再次出现，把深渊点亮，像踏进云里白茫茫的一片。

    那条小河在心口流淌，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唤，像是眷恋的喃喃细语，让紧闭双眼的她好似看见深渊春暖花开。

    那个声音在茫茫光辉里逐渐消失，她面前满目的白光也逐渐虚淡，最终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个光明朦胧里，在树影交错间，在一个窟窿里光芒万丈，一个身影面对着她，端坐在璀璨天光中。

    就如同神明一样背对青天，背负灿烂夺目的光芒在凝望她。

    余紫云回神辨认良久，才反应过来那个端坐在璀璨阳光里的身影就是钟生期。

    他睡着了，两手扶着两边的树枝就那样坐在树叶窟窿前睡着了。他耷拉着脑袋，双目禁闭，一身衣裳褴褛，身前黄泥印记，头发杂着土块蓬松。

    小心翼翼地走到钟生期的面前，她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个如同江默萧卢莫愁一样守护着她的人，一个陌生人。

    看着钟生期长长的睫毛，仔细打量一番发现钟生期的皮肤出奇地好，在盛放的阳光里就跟瓷器一般晶莹。

    伸手戳了戳钟生期的脸颊，发现钟生期似乎毫无感觉就不禁张开手掌想要捏一把。

    不得不说，女人让男人费解的一个行为就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想要去蹂躏男人的脸和头发，而且为了捏脸可以对男人的反抗免疫。

    钟生期的一双眸子忽地睁开，有几缕光亮在其内流转，好似盈盈秋水间一片湖光山色荡漾。

    “你想干啥？”

    余紫云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沉吟了两秒回答说，“我怕你晒黑，想给你遮太阳。”

    钟生期：……

    钟生期真不知这妹子心怎么就这么大，明明被抓到了，还能这么清新脱俗而淡定地反驳他。

    风暴已经过去，大雨也已休止，一切都在树叶阳光间显得十分宁和而静谧。

    两人思量一番就先后顺着那段垂落的树枝爬下了神树。踩着松软的土地，二人才确信自己是活着的，成功扛过了那场风暴。

    走出神树的林荫，便瞧见天穹上七八轮明晃晃的大太阳高悬，白茫茫的天空留白中偶有星辰彩光露出。

    十轮艳阳高照，数块彩晕在天穹上交织，光晕投射到地面上，点缀出大地斑斑艳丽。

    天上是一番好颜色。

    再看那辽阔深远的大地，狂风肆虐后一番宁和，没有万纵沟壑也没有巨石错落。

    一条大河在地表上缓缓流淌，细风吹拂，水纹轻扬。

    天地间安宁静谧，祥和一片。

    余紫云内心震撼，为这片天地的浩瀚而心惊。同时，一股豪迈之感从内心升腾出来，只觉万古光明照耀，内心因风暴而堆积的阴郁也在看了这天地一目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仅是大感蛮荒浩荡，岁月俯首。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钟生期也在远望这片大地，仿佛他自己就是这片土地的王，这片土地的所有浩瀚都归属于他。

    “我踏过天路，见过比这壮丽的景色！”

    余紫云的话令钟生期哑然，好不容易可以炫耀一把这片土地，在其上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结果却发现旁边这妹子是曾经走上过高云天穹的存在。

    钟生期带着小郁闷走到河边。装作看不到水里倒映的乞丐，伸手轻试这河水无事之后就开始洗脸洗手，顺带着理弄了一番头发，看着河里的人影不是那么邋遢了才作罢。

    一旁的余紫云啧啧啧地嘲笑钟生期凄惨的模样，一边走到河边也开始整理妆容。然后她发现河里出现了一名女乞丐，乱蓬蓬的头发，衣领子上黄泥斑一块块衬着，她做戏嘲笑钟生期的笑容不禁僵住了，而后默不作声地托水细细清洗手腕脸颊。

    钟生期莞尔一笑后就开始目量这大河起来。

    大河从西边群山里蜿蜒出来，一直延伸到天际莫名的地域，见不到尽头。宽有六七米，毫无跃胯的可能。

    水很深，在这里透过掠影重重可以发现这条大河起码有米的这样的深度，万一落下去不知身体凉快了，可能灵魂也凉快了。

    大河的水很清，可以看清楚水下深深翻起的沟壑，二人都不禁为天雷的恐怖咋舌，真心觉得这天雷惹不起。

    河里没有活物，赤条条的一条河，没有鱼啊虾啊什么的打发一下钟生期发霉的时间。

    隔着水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河里倒映的天空，苍白或是绚丽。

    “你来这里这么久难道真的就没看到过其他人吗？”余紫云蹲在河边擦着脸问钟生期。

    钟生期看着这条河流尽头的远方摇了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余紫云舀水的手僵了僵，沉默良久才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钟生期返身打量那棵高耸的神树，看见她鼎立在黄土之上，树干周围的土壤坑坑洼洼的，像是生长在一个泥潭里。

    “我想先去看看那块玉石，看看它能不能在把你送回去。”

    余紫云捋了捋头发站起来看着钟生期道，“你想回去吗？”

    钟生期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说，“我想要先找一个人。”

    “就是那个跟你一起落下水的人吗？你能找得到梦乡的路？”

    钟生期叹了口气，走向那片山崖。

    来时不知归路，想时不知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