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彼岸

作品:《流光山河纪

    山河纪序章:彼岸

    一开始,钟生期还是抓着她的手的。(手机阅读请访问m.k6uk.com)可是随着水流几次席卷,他已经不知道她被带到何处了。

    他尽力在水的漩涡里挣扎,尽力睁开眼睛去找她。

    然而他挣扎太久了,久到他终于没有了知觉,管顾不了自己的身体随着水流翻滚。

    等到他再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只感觉他的身体在不断往下沉,往下沉。除了被带动的水流以外,再没有任何的波动或气泡。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石头,在沉向永无止境的黑暗,除了充斥耳边的水声,再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他尽力想要睁开眼睛和提动自己的手脚,但不管他怎样的想要,他始终都只能一动不动地往下沉。

    又是一个漫长的时间,长到他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一直到他和她落下瀑布:

    下坠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到底?

    这瀑布下的水谭怎会这样的深?是错觉么?为何我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的呼吸?我是终于要死了吗?

    他仍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往下沉,下沉的时间漫长到他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耳边灌进的水声里混杂了一个歌声。好像是一个人在吟唱,又好像是数以万计的人在齐唱。

    那声音跟着水流一起灌进耳朵里,在耳朵里流动,在他没有任何心绪的脑袋里响起来。

    那个声音空灵得紧,也悲伤得很。钟生期听不清那是在唱什么,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悲伤。

    渐渐的,他感觉他整个人越发的空灵起来,就好像他的灵魂快要离开他的身体,就好像他只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灵魂,虽然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灵魂,可就是这样才能形容他现在的这一状态。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好,只是他依然睁不开眼睛,动不了。

    再然后,随着耳边声音不断的吟唱,钟生期感觉他的大脑越发的混沌了。

    突然之间,那个吟唱的声音变得分外凄婉,好像深夜小巷里不知名的女子嘤泣。

    钟生期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个浩大的场面,数以万计的“人”,各种各样的人,穿着怪异,有的长着一头青草,有的长着人的脑袋动物的身体,有的长着狐狸兔子猴子尾巴,有猪鼻子,毛耳朵……之所以说那些都是人,因为他们都跟人一样站着,身上都穿着衣物。

    有好一些看着跟人无异,只是当中的好些身体健壮到不符合常理,高一丈的不少,三丈的也有,甚至有四五十个高有十数丈。各处还散落的几个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山,定睛一看却是几个高有七十丈的巨人。好一些虽然跟人长相穿着一般无二,但却双目如炬,一身古衣长发。他们或持剑,提刀,拿戟,也有的扛着重锤等一些兵戈。东西南北四处各架有一座大鼓,看着足有百丈高。

    看他们的兵器,好像是场武林聚会;然而再看他们的队列气势,却更多像是战争。然而钟生期所看见的,他们都向着一个方向,看不到跟他们对立的一方。

    整个场面压抑的很,那天上密密麻麻的飞兽,好些都是中国古代神话里出现过的飞禽,有些比较相像于白垩纪的翼龙,但是更加威猛巨大,一身的气势也是现今这世界存在的或存在过的生物所不能比拟的。

    天空上是没有阳光的,整片天地都是灰蒙蒙的,就像地球上大雨来临的征兆,整个天空显得很低很低,压抑的可怕。

    再说那大地,是和地球上的土壤一般无二,看着没什么珍奇的。可是在它之上生长的那些植株,很多树都散发着琉璃一般的光晕,它们的大小也奇怪的很,大的升入云端,被一层层的氤氲笼罩着,完全看不到树干上是什么样子。而小的跟一株小草一样,占不到一寸之地,但却比好多高耸入云的巨树灵秀的多,每一片叶子都比玉石更加晶莹。

    它们上头生结的果实大的能压住足球场,小的跟枣子是一样的。不论大小,每一颗都分外诱人,相信换做任何一个现代人,是无人忍得住不想要摘食的。

    我们姑且将他们称之为人,他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那片土地上,完全看不到边际。但是可以看出来的是,他们都是簇拥着一株神树,最高大的一棵树。那片地面上没有任何一棵树比她更高大,也没有任何一颗比它粗壮。在她之前有一人同样被簇拥着,看着出尘得紧,一身白袍,长发飘飘。

    不知道这幅画面是在谁的角度看过去的,虽然是包揽了所有没有被迷雾遮挡的地方,但并没有显现出出他们所面对的东西。

    那歌声正是这俯瞰者所吟唱,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歌唱的词句,但是却可以满满地感受到那份极尽哀婉的感情。

    就在这时候,天空上的云层忽然滚动起来。那黑压压的飞禽像疯了一样从空中窜向地面,不过顷刻间,天上再没有任何一只生物敢于停留。

    云层翻滚,那数不清的人都将目光抬到了天上,站在那棵神树前面的人的神情要比其他人凝重的多。

    而后不过顷刻,天上雷电大作,数百道数千道万万道一直到数不尽的雷电从云层里冲出来。那飞泄下来的闪电像是怪物一般覆盖了整片天地,每道闪电足有百丈长,直挺挺地击打在那些人群草木上,气势恐怖得可怕。

    然而,面对如此的威势,那些人里仅是一小部分人没有抗住雷电的劈打,直接被烧成黑炭或就此变为一堆泥土的养料。反而那些巨树抗击打能力强悍异常,好一些从躯干里升腾起冲天的神光,那些雷电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那层氲氤里。

    那些人都提起兵刃反抗这些肆虐的雷电,有一些悍不畏死地冲上天空,兵器拳脚大开大合之下竟打消了大部分雷电,替底下无数人挡住了一波又一波天雷。

    不过也尽是所有人都在抵抗雷电,那些簇拥在神树周围的一圈人就没有任何雷电靠近。不是所有雷电都被那颗神树挡住了,而是压根就没有一道雷电进入神树周围百丈。

    一番雷电洗劫之后,虽然没有太大的伤亡,但是仍然显得萧条了些。

    那云层在冲出数不尽的雷电之后却没有散去,而是在不断翻滚,光是那股气浪就让一般人看得发慌。

    那云层开始翻滚着从中间散去,露出来天上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色甲胄,手里握着长矛长戟,不过,要老旧很多,古朴到就像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他们完完全全就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但却是死神的军队,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那些看着应是土著的人开始擂鼓,高六七丈的巨人站在高台上擂鼓。虽然只有四架大鼓,但那气势声响巨大得可怕,整个天地里都是战鼓的擂响,连那些黑云收缩翻滚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这时候天边响起一声沉闷的号角声,那些黑甲人黑压压的从空中落下来。而在那天边,不断地有黑甲军队冲过来,好像是瀑布飞泄下来一样,跟地上的土著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这些人厮打在一起,天地间就完全听不清声音了,只有震耳欲聋的战斗声和俯瞰者的歌声。

    而这些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却没有一声来自于黑甲军队。即使是黑甲军队的人被枭首,也没有任何一个黑甲人发出声响,甚至没有一滴血溢出来。感觉……感觉就是一群死去的人。

    黑甲军队破烂的军旗一面面出现,都各不相同,钟生期完全认不得是什么字体,只是知道绝对不是属于同一军队。等终于不再有黑甲人冲下来的时候,战场上已经堆积了一层尸体,黑甲人亦或土著,大多是都只有碎块,看不到完好的尸体。

    那些巨树像是成了精,垂下成千上万条绿枝与那些黑甲人搏斗,有些树的树干被削平了依然没有停止争斗,从地下又伸出无数条白根加入战斗。有个别的巨树真的不像是树,他们把自己的根须枝节完全从土里钻出来,像是装扮成大树的人一样站在地面上,向四面八方抽打出所有的枝条根系,各自包揽了方圆数十里的战斗。

    这场战斗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黑甲人一方又有甲士加入战斗,都是手提大刀板斧的悍卒。而土著也旁观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黑甲人一方不再有人冲出来,土著这边也就剩下了那株神树和那个肃穆男子没有加入战斗。

    只是不知道这个俯瞰者是属于那一方,至今一直在吟唱着,声音越来越凄凉。

    到后来,天边伸出来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大手,完全无法计量的大手直接拍向神树。

    那肃穆男子一跃上树梢,身形瞬间暴涨到数千丈高,一巴掌与那黑色大手拍在一起。

    黑色大手一击不中立马往回收,尽是一瞬间就又到了天边。而那肃穆男子并没有留守神树,而是追了上去,挥动双拳打向那大手的来处。

    而那肃穆男子远去的瞬间,神树顶上的天空突然裂开,又是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大手伸了出来,拍向那株神树。swisen.com

    神树的树冠里突然窜出五个人来,共同打出数件神兵,瞬间削下了一根黑色手指。若不是那只黑色大手收回的早,就是整个手掌被斩断。

    那只黑色大手的主人好像怒了,又伸出来另一只手,两只手一齐撕开那片天空,一个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爬了出来,之后又有三两个爬了出来,同那五个人战在了一块。

    天上地上到处都是血雨腥风,尸体已经在地上堆积了老高的一层,那些巨树也已经倒了一片,根系躯干被砍成了一块块的,已经分不出来都是那些树上的了。

    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在钟生期以为这场战斗还会持续很久的时候,这场战争却意外的迎来了结束。

    神树顶上的天空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眼睛。那露出来的巨大眼睛扫视了一下地面上的战场,眼底的光芒流转了几下就突然从那眼珠子里爆发出来,好像是数万道利剑齐齐得冲向那株神树。

    出人意料的,那些目光化成的黑色小剑还没有靠近那株神树,她就忽的迅速干枯了起来。

    几万丈高的神树在顷刻间就枯萎了,短短的一瞬间那些翠绿的枝蔓就变黑了,然后整株树包括躯干地根都立马化作飞灰。

    只是一瞬间,一片黑灰冲天而起。然后每一粒尘灰都化作一只灰色的飞禽,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几乎横断了两片天地。

    那些黑色小剑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也只是那些飞灰冲天而起的一瞬间就在那股震天动地的气势下消散了。

    一声凄厉的鸣叫响彻天地,而后那些灰色飞禽全都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木头渣,就好像腐朽后的木头搓捻出来的一把木屑。那些木屑就这样冲向了那只灰色大眼,在那只灰色大眼想要闭上的一刹那就全都射进了那只眼珠子。

    而后整片天地都沉寂了,所有人都盯着天空上的那个巨大裂缝。

    过了许久,那片天空突然粉碎了,一个庞然大物掉了下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凶兽,一身红里透黑的鬓毛尖锐无比,四只巨大的爪子上散发着异常冷冽的光芒。

    只是这只巨兽的脑袋已经完全爆碎了,从脖颈里面不断流出来黑红色的液体。凡是那液体流过的地方就会在顷刻间染黑一片土地。

    而那些被黑血淋到的人就在眨眼间炸开,吓得周围的生灵全都争相躲开。

    天边又传出来那股沉闷的号角声,所有黑甲人立刻犹如潮水般逝去。

    那些土著并没有人去阻止,相反的,他们毫不理会黑甲人的离去,而都是一脸悲戚的望着神树的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了神树,只有一堆翻动的泥土和那具庞大兽尸。

    那个肃穆男子已经赶了回来,他看着那一堆泥土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冷冽了很多。

    钟生期脑海里那吟唱的悲伤已经充斥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了一股绝望的气氛中。

    而在那片大地上的事情却是逐渐走向了绝望的深渊。

    组织在一起的生灵默默清理了除了那具庞大兽尸之外的所有尸骨之后就都带着一脸凄然散去了。

    然后日月更替,这片大地上的植株都逐渐枯萎了。即是那些巨树慢慢失去了一身氤氲变得干枯了。

    那些土著的脸上逐渐被绝望堆满了。

    那道天空裂缝已经愈合了,只是那天空逐渐变得虚淡了起来,之后即使是白天抬头就能看得到一片片星河。

    这时候,钟生期脑海里的画面突然定格了。

    他耳边的吟唱终于停止了,再灌进来的,终于只有轰隆翻滚的水声了。

    而后他努力了许久,终于可以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只是因为水流的缘故,他不得以又得把眼睛闭上了。但在那匆匆一撇之下,他看见水面上有一道影子。

    等到他终于可以活动肢体之后,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没有看错,水面上真的漂浮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钟生期立刻拼了命的向上游去。他之前明明感觉他下沉了很长时间,但是当他游向水面上的那道人影后,他发现他并没有下沉得很深。

    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快要接近达到水面了。

    然而,当他扑出水面时,那具人影消失了。

    当他在水面上搜寻那道影子的时候,他内心已经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是一个冰雪的世界,四际全部都被蓝色冰山环绕,而那天空的同这水面一样是湛蓝无比。

    如果只是这样钟生期最多会认为他是来到了北冰洋的海域,但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些“水”除了具备水的形态,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这些水一点也不冷,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

    钟生期在水面上向这水底看去,但除了一片湛蓝看不到任何其他的。

    钟生期尝试沉下水里,但他只看到一片幽寂,根本就看不到水底丝毫。

    当钟生期再次抬起头,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影子。

    他甚至能看到那在水面上漂浮的长发,只是当他再一次浮到水面上,果然还是没有看到那浮在水面的人影。

    钟生期重复了三四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他就不再管顾这具影子了,而是开始游向岸边。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去研究这现象出现的原因了,更何况这人影并不是她。

    这人影着的应是一身古衣,不可能会是与他一起落水的女子。

    钟生期游过了两三座冰山才看到远方有处陆地,在他游到陆地的途中他借着冰山休息了七八次。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现象。

    那就是在游到冰岸上的途中,他看见冰山冰岩里冰藏着许多生物。有一些鱼群和珊瑚之类的海生植物,也有很多钟生期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不过要说可怕的是,那里面还有一些人。

    有的古衣长发,但也有一些,是现代服装。只是只有个别的穿着是比较新潮的,另外一些,有点二十世纪军大衣之类的风格,比较老旧。

    除此以外,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一个钟生期完全认不出来却被深深震撼到的生物。

    钟生期游过一座冰山的时候看到远方有一座红色的山。如果他离得近点,他真的会认为那就是一座红色的山。但是,他离很远。所以他看见了,那根本就不是座山,而是一只巨大的生物。

    远远的看有点像是鲸鱼,可是她的个头太大了,冻住她的那座冰山耸立在海面上是最大的。钟生期看着打量了一番,估摸着只怕是有万米宽的大小,横在海面上完全就像是一块只有一座山的陆地,高高的插入云端就看不到这生物的脑袋,而且她的尾巴被掩盖在水面下,也看不到,钟生期是不敢想象她的长度了。

    他很想游过去看一看,可是他此时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折腾了。

    他自身虽然恢复很多,但实在也经不住长时间的游泳。若非周围或大或小的冰山冰块,他决计是游不到岸上的。

    等到钟生期游到了岸上就发现,这与其说是陆地,不如说是一座及其庞大的冰雪山脉。

    整座山脉完全就是一座座冰山连接在一起的,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泥土的痕迹。

    同那奇怪海水一样,钟生期在这些冰石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就好像他们就是现代的硬质塑料,跟外界的温度一模一样。

    确实,这整个世界的温度就好像跟他身体的温度达到了一个平衡,让他感觉不到温度。

    钟生期猜测如果不是这个世界的原因,就是他自身的原因。要知道,他是服下过长生药的人,以他这种情况,应该算是渡过长生劫了。

    只是,他没有办法去验证。他没有办法去验证周围大气和自身的温度,他只是感觉他自身的体温是处在一个诡异的状态,极有可能同周围大气冰雪一样,是没有温度的。

    本来他怀疑可能是他触觉的问题,但当他掐了自己一下之后就发现,他的触觉比以前都要灵敏的多了。

    这一切让他匪夷所思,但实在是没有一个好办法去验证那最大的可能。

    而且还有一点有可能佐证是他自身的原因就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如果他不刻意去吸气呼气,他就丝毫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系统有在运动。

    另外的,当钟生期沿着岸边走了很久之后。他发现了另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在他意识醒来至今,他没有感受到饥饿。

    这两个容易解释,想来除了长生药的因素应该不存在这个世界或者其他原因。

    钟生期这时候看到了一块石碑。那是一块十分巨大的石碑,真的是石碑,不是冰雪铸成的,只是这种石料看着温润无比,感觉可能是某种玉石。

    那块石碑很高大,至少当钟生期转过一块冰岩后入目看到的要数这块石碑最为突出。

    石碑上面刻有两个大字,看着有点像是篆书,只是钟生期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那两个字的含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不认识这种字体,但却完全明白这两个字写的是什么。

    那上面刻的是“梦墟”两个字,只是钟生期明白了字体的含义却不明白这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时候,钟生期身后响起了一股滔天的水声。他转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那是漩涡,海面上卷起了一道漩涡!

    在极短的时间内,那道漩涡变化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大小,整个海面都跟着搅动起来。

    终于,水浪开始向岸上卷来了。钟生期知道,他必须立刻跑了,但就在他刚想拔腿就跑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在水面上被卷带着逐渐靠近漩涡的中心了。

    看到那具身影,钟生期不禁瞳孔一缩,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知道,面对这么庞大的漩涡,他下去的结果除了被卷进海眼绝无第二种可能。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下去了。

    有水流的吸力和他自己的努力他很快就靠近了那道身影,只是他努力了好几次都不能够触碰到那个人。

    终于,他抓到了那女子随着水流起伏的手。但是紧接着,他们两人的身体就被漩涡一吞而下。在那一瞬间,强大的水流就把他冲击进入了昏迷,他和她的手又一次松开了。

    钟生期昏过去的的最后一眼,是看着她的身影在顷刻间就被卷开了。

    而后,他就没有了知觉。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出现在了一个及其陌生而有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个巷子,现代化城市灯火阑珊的胡同里。然而,这却给钟生期很奇异的感觉。巷子里的这些杂物本应给他十分熟悉的感觉,但他就是感觉到分外怪异。

    他听见巷子外面十分喧闹,有一种闹市的感觉。等他从杂物里爬出来走出巷子后,他的身影不禁一滞。

    却是一条闹街,四周全是黄色灯火,街两边特别多的商铺小贩,铺子里有卖衣服首饰和各种居家用品的,摆摊的也买些廉价衣物玩具,只是小摊更多的是买些特色熟食——煎饼果子、春卷、烧饼、关东煮之类的。也有很多人闲逛,或买几件衣服,点几个春卷煎饼等,也或是就聚在路边上打牌乘凉聊天。有几个蛮乡野的老头躺在凉椅上轻轻扇动着蒲扇。

    这一切,就活脱脱的现代中下城市闹市的样子。钟生期也是这么认为,但当他看到人群里个别几个人的样子后,他否决自己回家的判断。

    人群是同现代人一样的,但是当那些造型怪异和几个浑身鲜血的人出现后就全然没有了那幅样子。那些人有的面目或是手脚血肉模糊,有的肚子破开露出来好几截肠子,甚至有个人脑袋瘪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但不可思议的是他此时还跟一个长着一对牛角的商贩谈笑风生。

    钟生期四下望了望,这一类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有的是在闲逛挑选东西,有的直接就是一些商铺地摊的老板。

    而且钟生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虽然这些商铺小摊都充满了现代之感,但那些人所穿的大多是一些古衣。而且这些人,全部都是一脸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钟生期看到四下只有很少的现代灯管灯泡,大多是些红色黄色的灯笼,他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很奇怪的念头。

    这时候,钟生期脑海里跳过去一个画面,那是之前一个人买春卷时把钱递给商贩的画面。本来钟生期看到那张红绿钱钞只以为是人民币,没有在意,但当他发现闹市的怪异后再回想,他不禁吓得大惊失色。

    那是一张冥币,现代人祭奠死人时烧掉的新型冥币!

    这里,是阴间么?

    钟生期呆滞了很久,等到有个人撞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周围已经沉寂了下来,街上出现了很多人,全都朝巷子的出口走去。他因为被撞了一下,所以他的身体被带进了人流里,也朝着前方走去。

    钟生期四下看去,队伍很长,至少钟生期回头没看到尽头。

    这时,钟生期看向左右的神情不禁一顿。

    他看到街两边的商贩和他原本看到的那些游客全都聚在街道两边,一脸漠然的看着行进的队伍。

    钟生期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不好的念头,他想要停下来。可是他的身体早已被带进了人流中央,他一停下来,后面的人立刻推着他向前走。

    队伍走的不急,但是很快。他挣扎了几番,始终摆脱不了人流。他不再抵抗,而是再一次流转目光观察起队伍来。

    没有人说话,他们全都一心一意地向前走。队伍里的人跟钟生期见到的街道两边的人大同小异,有正常的,有不正常的,只是这队伍里的人大多是穿着一身现代化的衣服,短发马尾比比皆是。

    钟生期内心有点恐惧,他身边一人样貌极其恐怖,脸上坑坑洼洼全是血口,头发跟未干透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一股血腥味传过来,钟生期直想呕吐。

    钟生期往前望了望,前面的队伍不长,可见他应是算处在队伍前头的。

    他望见最前面有个很高大的身影,应是领头的。不过只能看到个人影的大概,他分辨不出来那人到底什么样子,只是那人高的有点邪乎,比周围队伍高出来大半个身子。

    钟生期往前挤了挤,发现周围的人只是撇了撇他一眼,并没有太多表示。他也就尽力朝人流前头挤过去,他实在是想看清楚最前头那人的情况。他推测,这地方的真假,那人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随着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那人的背影。那人浑身穿满了甲胄,端坐在一匹同样着着铠甲的大马身上。这人的穿着,跟中国古代士兵,十分相似。

    因为钟生期的插队,人群有了一股骚动。不过随着那人转过头,人群立刻停止了骚动。而钟生期的身体也在这一刻,震悚了起来。

    那是一具骷髅,他转过来的头盔里只有一副头骨,两只眼眶黑漆漆的,没有丝毫的血肉。

    那绝对是一具活过来的骷髅,钟生期确信不是有人假扮的。那人给他的那股死寂的感觉太浓烈了,钟生期想要立刻脱离队伍,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队伍要去的的终点将是何方。

    然而,钟生期感觉那人盯着自己盯了很久,只因为她只是向左边移动了一步。钟生期不敢再往左右走了,也只好按下内心的恐惧乖乖跟着人流走。那人,也终于把头转了过去。

    每当人流走进一条街巷,里面的人就自动让出来一条道路,无一例外,街边的人都是默默看着,无人说话。

    走过几条街以后,队伍就走进了一处泥路。

    泥路很宽阔,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这一根两米多的木杆子,上面都挂着一个红灯笼,在这漆黑的夜里和幽怨的田野里显得格外诡异。

    泥路两边全是田野,田野里也点缀着很多灯笼杆,映照着田野里生长出来的作物,钟生期完全认不得,也因为太远,看不清楚。

    路上有三两个行人,此刻都驻足在一边等待队伍过去。

    这段泥路挺长的,钟生期估摸着走了大概两刻钟多一点。尽头是一条河,上面放着几块厚长木板。钟生期跟着队伍顺着木板过了河,而后就走上了一条砌砖的路。

    走了很久,钟生期才看到远方好像有处城,眼里灯火阑珊。

    走近了看,真是座老城池,城门口和城墙上面都站着一些手持长矛长枪的士兵。但他们并非都同队伍领头的骑马人一样,都是骷髅,有一些是有血肉的,只是全都脸色苍白。

    进城后,钟生期看见路两边站满了士兵,只是这里只有路两边点了灯笼,其他地方一片黑暗,不知道是不是也站满了士兵。

    这些士兵乃至这里所有人都给钟生期一股极为幽寂的死气,同钟生期在那未知海域里脑海里看到的那些黑甲人一样充满了死意,但是这些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意要更浓烈一些。

    随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两边的士兵满满的少了起来,直至最后没有了。但走了一会儿后,钟生期就看见路那头又出现了士兵,而且是分散在两边的。并不多,应是围住了一条河。

    慢慢走近了,到了河边队伍停了下来。

    骑马的人下了马,有个士兵牵住马,往左边的黑暗里去了。之后那一排兵卒让开了一条通道,钟生期看着好像是一座木桥,而且,十分古朴。

    队伍前头好像在检查,队伍前进的很慢。钟生期内心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在这地方除了黑户应该没有第二个可能,这要是被查出来,钟生期不敢想象结果是什么。可是面对两边无尽的黑暗和那些森冷的士兵,钟生期实在是提不起来逃跑的念头。

    走近了,钟生期就看到确实是在排查,只不过并不是特别严密。

    有个士兵拿着一本线装的黄纸本子站在木桥前面,队伍被两个士兵用长矛交叉拦在木桥大概一丈外。

    钟生期前面的人过去了,他看着那人走到士兵前面跟士兵对话了几句就走上了木桥。木桥有点高,看不到上面到底什么样子。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木桥上面没有士兵,士兵都在木桥这里。

    后面的人推了钟生期一把,钟生期回头看了看那个一脸急切的壮汉,而后走向了那个排查的士兵。

    他走到士兵面前,那个士兵喉咙里发出一个十分冷涩的声音,“姓名?”

    钟生期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没有听到钟生期回答,那个士兵把头抬了起来,盯着钟生期。

    钟生期看清楚了那士兵的脸,真的没有丝毫血色,两瓣嘴唇完全变得黑紫,钟生期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钟生期压了压内心的恐惧,而后长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把两只手摊开表示自己是个哑巴。

    之前他站在队伍里是听不到这边的声音的,所以他打定主意,冒充哑巴,冒充他后面的人。

    那士兵于是把头再次低了下去,看着那本本子道,“黄亮?”

    钟生期内心一喜,连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刚刚推了钟生期一把的壮汉突然吼道,“不对,他不是!大人,他是冒充的!”

    那士兵立刻抬起了头,双目紧紧的盯了钟生期一眼,而后看着那个壮汉,挥手叫他过来。

    钟生期在听到壮汉的喊叫时内心暗叫不好,这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听力。而后当那士兵看了他一眼,他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全都倒竖了起来,那种感觉,让他这一刻只想拔腿就跑。

    但他还是压住了那股冲动,看着那个壮汉跑了过来。

    然而,那个壮汉到了钟生期面前却并没有止步,而是加大马力冲上了木桥。

    钟生期惊呆了,他此时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壮汉压根就没听到士兵说了什么,他是想要假装跑来揭露钟生期而借机冲上木桥。

    不过,这壮汉才堪堪冲上木桥,便立刻有一个兵卒甩来一根铁链,铁链头部的尖矛立刻穿过了壮汉的胸膛,而后铁链被往回拽,那尖矛便锁住了壮汉的肌肉。

    那士兵再次一甩铁链,壮汉的身子已经跟着铁链飞出了木桥,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一丝血花。

    而后那士兵转身就拉着这壮汉走进了黑暗,反观那壮汉,不知是已经昏过去了还是怎么的,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钟生期浑身震了震,如果这真是阴曹地府,实在是不敢想象这壮汉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排查的士兵周身忽的散发出一圈黑气,钟生期感觉到一股阴冷,立刻就回过神来。

    “黄亮?”

    钟生期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那壮汉的闹剧占掉了太多时间还是怎么的,这士兵没有再做太多排查,直接就在黄亮那个名字上划了一笔,然后挥手表示可以走了。

    钟生期看了眼那本线装本,发现上面用的是一种古篆体,曾广泛使用于先秦。

    钟生期回头望了望将要过来的那人,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那黄亮。不过因为刚刚那大汉一闹,原本排好的队伍已经混乱了,所以钟生期是不太担心他短时间内会把发现。

    朝前走了几步,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而后迈上木楼梯。

    他走的很慢,直到听到身后那人报出来的是另一个名字,他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下地。

    楼梯边上的一个士兵用长矛轻敲了一下木头,冷声道,“快点。”

    钟生期这才迈上了木桥。

    入目是一座很长的木桥,两边用围了一排栏杆,每跟立起来的粗木桩上面都蹲坐着一只木头雕成的古兽。钟生期看了很久也无法分辨这是哪一种动物,只能推测这动物在很古老的年代就已经灭绝了,也或者,这种生物不是他这种凡人所能了解的。

    木桥很古朴,所有的木头都充满着一股腐旧的味道,但是走在上面却感觉这木桥十分平稳,完全不像是腐朽了的。

    走了一会儿钟生期才看到桥中央的边上站着一个很不起眼的老太婆,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水瓢,脚下有一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液体。她看着慢慢走近的钟生期,一脸慈祥。

    钟生期瞅了她一眼,而后转过头假装在观看河水。不过当他把目光放在河水上以后,他发现这河水黑漆漆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天空的缘故,所以他没有多想。只是这黑漆漆的河里映着桥上的几只红灯笼,这看着不是一般的瘆人。

    河流很宽,看着数十丈是有的,水流很平缓,顺着大河从黑暗里延展出来一直到另一头的黑暗里。

    这时候,钟生期看见上游的黑暗里缓缓出现一口棕木棺材,顺着河水流淌而下。

    他四处望了望,那老婆婆和岸上的士兵都没有什么表现,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钟生期看着那口几块木板钉在一起的简陋棺材进入了下游的黑暗里,他转头看了看那含笑的老婆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好孩子,渴了吧,来,喝口水再过去。”老婆婆的声音里满是和蔼,甚至还有一丝溺爱。

    钟生期听着就想起了在他九岁时过世的外婆,他不禁伸手接过了老婆婆递过来的水瓢。

    不过就在这时候,桥底下的河水忽然翻滚起来,而后竟是掀起了数丈高的水浪。

    钟生期立刻就被那冲上木桥的水浪打翻了,好在他立刻扒紧了栏杆,才没有被冲下桥去。

    在他扒着木头的一瞬间,他看见水里冲出来一条巨大的蟒蛇,只是一刹那就在钟生期面前冲上天际。

    当那大蛇粗大而又冗长的身躯在钟生期面前划过时,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却看见了几只爪子!

    钟生期的内心刹那就顿住了,这哪里是什么大蛇,明明就是一条巨龙啊,这分明就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里所描绘的神龙啊!

    不过钟生期来不及多想,木桥就轰的一声断裂了,钟生期也立刻摔入水中。

    在钟生期的身体落下大河的时候,他耳畔终于传来了天际那条神龙的吟啸。

    落进水里,钟生期立刻就扑腾着划动四肢,本来他应该立刻就可以扑出水面,可是当他挣扎着上划的一刹那,他清晰的感觉到他周围的水变了,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液体”。同时,他耳畔的龙吟声也在那一瞬间断掉了。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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