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堕落

作品:《八感

    城南。www.luanhen.com

    睡了一上午的太阳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灼的人睁不开眼。

    路上车辆三三两两,稀少的可怜,绿化池里的法桐耷拉着叶子,红砖的老房掩在树荫后,楼里的老街坊坐在小竹椅上惬意的摇着蒲扇,轻声细语间说着私房话,生怕吵醒其他午睡的人。

    一间精致的小屋。

    泛黄的木门上贴着个破旧的福字。

    客厅的墙上挂满毛茸茸的玩偶,北侧窗户下放着一张双人床,贴墙立着个眼花缭乱的储衣架。

    南侧的角落是半开式的卫生间,这里,没有厨房。

    34寸外星人显示器,罗技键盘,森海麦克风,索尼耳麦……

    一眼望去,价格不菲的外设在简陋的房间内显得格格不入。

    或者说,熠熠生辉。

    林晓晓。

    一个典型的美女,丹凤眼,眉毛细长,淡黄色连衣裙衬的纤腰不盈一握,皮肤更是在美颜下白的发光,栗色的长发松松的披在双肩,淡淡的妆,无比大家闺秀。

    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一行行划过,贝齿轻咬着下唇,露出一个无比苦恼的表情,格外娇憨。

    “哇!太可爱了!在靠近点,靠近点!”

    “嘿嘿~最美晓晓!爱你么么~”

    “楼上的注意,你要再调戏我媳妇就报警了啊!”

    不计其数的评论如同一锅汤圆,在沸水中翻滚。

    她刻意的弯下腰。

    胸前划过一道诱人的风景线。

    无数新鲜汤圆涌了进来。

    “大大大!”

    “老子看到了!”

    “对尖,散了散了~”

    她一声娇嗔,面色微红:“你们好坏!谢谢晓太阳的火箭,谢谢撸三发的游艇,谢谢……爱你们哦~”

    她挂着僵硬的微笑,机械式的比着爱心。

    仿佛这些汤圆自从那一夜之后,永远不会停止,她的锅也越来越大。

    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

    她爱美,喜欢不停的换衣服,**精心的调整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她穿着一身夏式婚纱,在客厅婀娜旋转,裙摆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百合。

    她开心的笑。

    一颦一眸,宛如仙女。

    黑暗中。

    他的嘴角不禁抽动,永远无法忘记,七年前,有一个姑娘,身上裹着白色的床单,头顶罩着脏兮兮的蚊帐,乱发如鸟窝,仰着自信,站在床头,眼睛里光彩熠熠,问他:我漂亮么?

    他沉默了。

    一锅汤圆,从中午煮到了凌晨。

    她心满意足的看了眼今天的打赏。

    关了电脑。

    长长的吸了口气,扬起最真实的笑容:“一群……傻比。”

    掏出一根细长的香烟,揉了揉发酸的后背。

    “啪~”

    她喜欢尼古丁带来的麻痹。

    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她凭着乖巧青春的长相,甜美的声音,以及……快速走红。

    她很聪明,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抓住汤圆的馅儿。www.luanhen.com

    她把脚搭在桌面,一个舒服的姿势,熟练的吐着烟圈,虚幻缥缈让她陶醉。

    “叮”

    一条讯息打破了安静。

    她皱起眉头,有些厌恶。

    身体却不由自主来到床边,取下一套红色的晚礼服。

    像夜晚的职业装。

    精心的裁剪,拥抱的时候,他们的手臂能很自然的伸进背后的缺口,触碰到神秘的花园。

    她浓妆艳抹,性感无比。

    像换了个人,或者,带了个面具?

    出租车在一个偏僻的小区停下。

    她诧异的看了看四周,微凉的夜风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她赶忙掏出手机,再次确认地址后,满脸狐疑走进小区。

    富二代,官二代,打赏榜上的大户?

    她去过酒店,野外,豪车,私人会所,甚至卫生间。

    可这——

    她拼命的回忆,却一个都对不上。

    “吱——”

    他打开门,四目相对。

    她惊讶的嘴巴张成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拥抱,也没有触碰那个缺口。

    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在她即将转身时,掏出了一摞很厚,很厚的钱。

    接着面无表情进屋。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关上了门……

    两个小时后。

    警车停满了小区!

    知名主播私生活混乱!

    夜陪女被无情分尸!

    一,二,三——刹那间!

    漫天盖地的消息像突入袭来的龙卷风,狂躁间,夹杂着冰冷的骤雨,吹打在这座孤寂之城。

    甚至,更远的地方。

    雨水终于汇成了河,形成了海洋,掀起惊涛骇浪。

    无数记者被堵截在门外,闪光灯将小区刹那间变成白昼。

    风口浪尖时,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文件包。

    好奇地打开。

    顿时,那八十八个肮脏的视频,以及令人窒息的死亡画面,如病毒般急剧扩散!

    无数真爱粉像吞下一颗巨大的癌细胞,他们一片空白。

    他们表情丰富,双手颤抖。

    他们站在楼顶,眺望远方。

    南海之都,生死相隔。

    终于……第一个人,跳楼了。

    “该死!人太多了么?”盔甲将军盯着一个个消失的橙色光柱,咬牙切齿。

    “一个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阎皱着眉头,额头布满细汗。

    此刻的八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减少着死亡,恐惧,冲动……

    但……

    “不行!这样根本不是办法!”如意吃力的抬起头,显然快撑不下去了。

    “混账东西!”

    突然,二姐一声破骂。

    “大家都别动了。”她急促的喘了口气,胸口此起彼伏。

    “没看到这光斑越来越多了么!再不解决源头的话……宠儿,报位置!”

    “39393八46八。”

    “是最后死去的地点么?”

    “嗯”

    “呆妹!跟我走!”

    “啊?……哦哦!”

    现场被封锁起来,所有的警力似乎都用在控制舆论身上。

    她们站在屋里。

    地板被浸成了红色,无处下脚,墙壁上映着喷溅状的血花。

    她蜷缩着,躺在西侧的墙根,脸与地接触的下方,一摊血红触目惊心。

    正绝望的看着她。

    是有话要说么?

    还是?

    二姐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她是否挣扎过?嚎叫过?

    她听不到。

    但,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空调下的红点背后,隐藏着一张阴恻恻的脸!

    她转身,上楼。

    整栋楼的住户都在楼下齐刷刷的做着笔录。

    唯独这——顶楼的拐角,镶嵌在阴暗的夹缝,一个储物间大小的房间内,暗藏着一个心跳!

    “咚!”一脚跺开了门!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二十来岁,**上身,面如死灰,长期的营养不良,腹间肋骨如沟壑般深陷。

    身上的污垢纵横交错。

    肮脏的臭袜子和发黄卫生纸铺了厚厚一层。

    桌上早已过期的泡面时不时翻出一两只黝黑的蟑螂。

    整间房没有一处落脚之地。

    不同于尸臭,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霉味。

    深色的窗帘将房间变得更加阴暗。

    “我知道你们要来,嘿嘿。”他没有一丝恐惧,如释重负般,猥琐的笑着。

    双手抠了抠大腿,一大片死皮哗哗掉落,床底的蟑螂一拥而上。

    呆妹捂着嘴强忍住呕吐。

    “既然知道,那就说说。”

    “嘿嘿,咱们先看。”

    他猥琐的笑了笑,口水顺着嘴硬生生的滴在地上,引来一只硕大的蛆虫。

    和她一样,昂贵的设备显得格外耀眼。

    他点开一个画面。

    空洞的灵魂瞬间兴奋,像炫耀着一件来自地狱的艺术品。

    二姐看向了屏幕。

    她进了屋。

    男人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端着茶壶直径走向厨房。

    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出来的时候,他背着个包,深灰色的女士挎包?

    她蹙着眉。

    他没说话,把水放在桌子上,顺势拉开包,拉了半截,取出比之前更厚的一摞,放在水杯旁。

    “喏。”他点了点下巴。

    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她依旧弯下身子,伸出双手。

    突然!

    他的头开始慢慢下垂,身体微微颤抖,原本蜡黄的脸庞竟然开始变绿,鲜红的嘴唇瞬间发紫,竟和死人一模一样!

    一只惨白的手!

    血管如扭曲蚯蚓般!

    一把恰住了她的脖子!

    “咚!”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了。

    “吱——”

    门开了。

    她坐在马桶上,摇摇欲坠。

    胸膛微弱的起伏,看得出,她并没有死!

    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双眼充满了质问,高傲,愤怒,冰冷。

    忽然!

    他蹲下了,拉开脚下的灰色挎包,拿出一个肥大的针筒?

    笑了。

    他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结束她苟延残喘的生命。

    他从诡异的挎包里拿出珍藏已久的过期牛奶,酱油、**、盐酸、百步蛇毒,还有一整**装着混浊液体的玻璃罐,稀碎的爬虫尸块,浸泡在胶状液体中。

    她的头像钟摆微微晃动,眼皮开始打盹儿。

    但她的嘴唇,那上下闭合的形状。

    不要……不要……

    他冷漠的拿出几粒药片,用注射器将所有的恶心液体每个抽一点,混浊充满了整个针管,扳开嘴,将药片跟液体一同灌了进去。

    短短几秒,她眼睛不断的朝上翻着,整个人剧烈的抽动,仿佛无数道雷穿过屋顶直直的劈在了天灵盖。

    她看着他,乌黑的嘴唇慢慢的上扬。

    两分钟后,她……死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她拖到客厅,

    走到厨房拿了把刀。

    新鲜的内脏不断渗出白色牛奶和浊色的液体,以及那些节肢动物的某一部位。

    虽然从来没进过厨房,但这一次,他对自己的烹饪充满信心。

    他端着菜,出了门。

    一切那么自然,好像回家打扫了房间一般。

    视频戛然而止。

    二姐脸上,冷若冰霜。

    她在等他的回答。

    “偷窥是一种很奇妙的犯罪,它并不造成任何伤害,这针孔摄影机花了我不少钱,每个房间都有。他们的表演是我灵魂的一部份!”

    他兴奋的一脚下去,第一次听到蟑螂的叫声。

    二姐摇了摇头。

    “你们警察都这样,如果认为我在强词夺理,我不反驳,因为我也不愿意将**表演给任何人看。但是,人分成两种,一种是偷窥者,另一种是被偷窥,那我明显要当前者。要经历,就要学会偷窥,那里有许多人展示着不断被重复的人生,你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复别人的人生,既然过程重复,那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意味到了尽头。从此,展开拼拼贴贴别人人生到自己人生的过程,周而复始,从此循环,漩涡,黑洞,坠落。”

    “我要的不是这个。”二姐抬手。

    身边的呆妹点了点头。

    “喂……你看着我。”

    四目相对。

    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一圈青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