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明签了字，取了柳凝的官印按下，一本正经道：“这官印你收着左右也是无用。”

    花无衣落了，望向亭外纷飞的雪挑了挑眉，一副瞧好戏的架势：“我沈大人，你这新人旧爱如今可都来齐了。”

    远远便见林馨柔撑了把伞踏雪而来，那窈窕的身姿衬着连步轻移，跟在林馨柔微后的丫鬟提着食盒跟着进了亭中。

    花无衣凑向柳凝，低声道：“这下有意思了，你这个前妻同她这个未婚妻凑一块儿了。”

    柳凝暗地里踹了花无衣一脚，面上三分浅笑恰到好处：“下官就打扰了，告辞。”

    林馨柔捏着绣花描金的帕抬手挡了柳凝的去路，温声道：“素来听闻柳大人喜一品斋的点心，正巧今儿带了些来，大人可要尝尝？”

    柳凝恭敬谦卑的低着头，带了几分唯诺：“多谢林姐，只是近来下官牙疼得厉害。”

    林馨柔近前笑道：“柳大人是离书的舅舅，往后我又是离书的母亲，你我合该成一家人才是，柳大人不必如此拘谨，家父还让柳大人同咱们多多走动呢，往后离书那孩还须得唤家父一声外公，如此算来，当真是一桩大好事，柳大人可是？”

    这是什么逻辑？当了后妈之后那孩都成了后妈家的了？后妈同亲妈还成亲戚了？？

    花无衣伸手捏了块糕点尝了尝，凑近沈清明身旁低声道：“你这未婚妻的思想，当真是……清奇！真乃金陵城第一奇才也，的佩服。”

    大雪已停，阳光打厚重的云层里缓缓探出头来，亭外的红梅在风中打着颤，雪混了梅花落了一地，红白相交，似一声无声无息的交战。

    沈清明忽的起身吩咐柳凝：“时辰不早了，将帐本带上随本官去清帐。”

    柳凝如获大敕，抱了帐本便要同他走。

    林馨柔拉了沈清明的手，嗓音：“清明哥哥，我原是去瞧皇后娘娘，瞧着那样多糕点，你应当是喜欢吃的，你快尝尝。”

    她又看了眼柳凝：“离书喜欢吃的也有，晚些去沈府时馨柔便送去给他。”

    沈清明不动声色的隔开了林馨柔的手，顺手取了块糕点塞进柳凝的嘴里：“幼时的喜欢如今早已忘却，这糕点柳大人尝尝就是。”

    林馨柔眼睁睁的瞧着沈清明同柳凝走了，她僵在原地，美目含泪望向花无衣，委屈兮兮的唤了声无衣哥哥。

    花无衣理了理衣袍，哭笑不得：“清明兄要事在身，馨柔，你且先回去罢。”

    林馨柔咬着唇低声道：“无衣哥哥，我就知道，他定是忘不了那水性扬花的贱人！那贱人都因着个劳什掌门自请下堂了，清明哥哥还要同那贱人的兄长混作一块儿做什么！有其妹必有其兄，我看那柳复阴阳怪气跟个女人似的，整日就知道捉神弄鬼！”

    她扯着帕，恨得牙痒痒，姣好的面容因恨变得扭曲。

    花无衣望向亭外的梅花，咳了两声：“方才风大，林姐的什么在下不曾听清楚，还望林姐再述一次。”

    林馨柔猛的反应了过来，忙道：“也没什么，馨柔还有事，先告辞了。”

    待人都走了个干净，花无衣复坐软塌上伸了个懒腰，直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丢心少脑！”

    他捏着杯盏饮茶，暖暖的阳光折进亭中，白玉的棋泛着柔和的光，暖了半个寒冬。

    话柳凝，原以为同沈清明去户部算帐，谁料沈清明领着她打户部绕了一圈便出了户部，两人换了套便衣在街上游走。

    金陵城的街道甚宽，一是为着用兵之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二来，皇帝出宫时也需要那样宽的路来摆排场，当然前者占了主要作用。

    柳凝同沈清明中间足能插下五六个人，许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奔走，柳凝也险些被撞倒在地。

    “快，快去瞧瞧，那儿出了个神童，这会正在报名春闱，好几位大人正在考他！”

    柳凝被人群带着往那儿走，沈清明走在她身旁，忽的握住她的手吓得柳凝反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两人僵在原地。

    沈清明扭曲着一张脸瞪了她好一会儿，抓起她的手问：“打这样重，手不疼？下次打轻些。”

    柳凝傻愣愣的被沈清明给带走了。

    行至那翰林院门口便见门口摆了一方台，台上一名三岁多的孩童正在对弈，他捏着棋在这七人之间游走，逐一落，每落一便见那儿跟前的人面露苦恼之色。

    柳凝是个近视，一百米开外的东西就瞧不大真切，待那少年离柳凝近些时，柳凝猛然发觉那孩竟同沈清明时候的画像极其相似！

    那少年模样生得俊美，见了沈清明朝他飞扑了过来：“爹爹！你是来看孩儿的吗？”

    沈清明捏了捏他的脸，微微皱眉：“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外出？外面坏人多。”

    柳凝瞧着那孩，心里五味陈杂，一股酸涩打鼻头蔓延，钻进了心里。

    冬藏凑了过来，木着一张脸：“属下办事不力。”

    沈离书抱着沈清明的脖侧头打量柳凝，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你是谁？爹爹要娶的人吗？”

    沈清明将沈离书递给冬藏，淡道：“不是。”

    沈离书哦了两声，趁着众人不注意，朝柳凝的手里塞了张纸，冲她眨了眨眼便又上了台。

    台上那几个学士瞅了半天才看见沈清明，纷纷近前来见礼，沈清明提着沈离书的衣领将人拽了回去，淡道：“犬胡闹惯了，诸位大人多多担待。”

    “令郎当真是不减大人当年之风，此棋下官思前想后想了一柱香亦是无解。”

    “是啊是啊，不愧是沈大人之……”

    沈清明抱着沈离书出了人群，将沈离书搁在一处较高的摊位上，面色严肃：“可知错？”

    沈离书视线打人群里扫过，见柳凝正低头看他塞的纸便低了头：“孩儿不该这样张扬，父亲恕罪。”

    沈清明冷哼一声：“你塞给她的纸条上写的什么？”

    沈离书眨了眨眼，无辜道：“父亲在什么？孩儿怎么听不懂？”

    沈清明眸微眯：“甚好。冬藏，将他送去藏书阁。”

    沈离书这孩，自打撕过沈清明一本书之后动不动就会被沈清明关藏书阁里去，这年少却满腹才华，想来也是打那藏书阁里头学来的。

    更 新更q广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