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作品:《六朝云龙吟

    房间内堆着十几只箱子,里面装满了从太泉古阵搜罗的各种物品。程宗扬一边看一边咧嘴,岳鸟人显然下了不少力气,单是玻璃器皿就装了两箱。一大半都像是哪个试验室的试验器具,其他都是些平常物品,除了晶莹剔透够好看,没有半点神异,更麻烦的是这些东西看外形就不像人类用的,难怪岳鸟人也不怎么重视,随手就扔在这里。

    剩下最多的是些千奇百怪的电子设备,以程宗扬的见识都摸不清路数,考虑到岳鸟人穿越的时候比自己还早,他要认识就见鬼了,估计都是抱着不能便宜旁人的心思给搬来的。

    再往后是一些零碎物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总体特征第一是不值钱,第二是用不上。想想这也不奇怪,但凡是值钱能用的,岳鸟人早就用了,也不会留在这儿便宜自己。

    与程宗扬不同,周围的人都看得目眩神驰,只觉得件件都奇妙无比,尤其是一块平整整金灿灿,镶满黄金纹路的物品,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信永抱着就不撒手,“佛祖在上,这是佛爷爷留下的坛城啊!嗷嗷……”

    癫头陀看着周围是个人就像是要抢宝贝的贼,鼻孔喘着粗气,两眼都快瞪出血来。

    乐明珠没找到师伯的印记,有点气馁。萧遥逸吼道:“岳帅就留下这么点金子你还想抢了去?当我是死人啊!”

    眼看众人又闹得不可开交,程宗扬板着脸把那块电路板夺过来,“啪”的一折两半,“谁要?”

    众人都震惊了,这样一件宝物,他直接就毁了,这还有人性吗?

    徐君房出来打圆场,“诸位诸位,程头儿说的没错。我是镇上的土著啊,这东西见过不少。看着挺花哨,其实不值钱,上面的铜丝全剥下来也没一两,拿回去没半点用,也就蒙蒙外行。”

    信永立刻就释然了,“不值钱啊。算了算了。”

    萧遥逸也道:“我还以为是岳帅做的呢……不是就好。”

    箱子翻完,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房内唯一一张床上。那张床几乎占了半间房子,枕头、被褥整洁如新,只不过上面几乎是恶作剧地绣着黑质红边的纳粹符号,怎么看怎么别扭。

    程宗扬心里都骂上了,这鸟人!滚床单还这么恶趣味。

    武二手贱地掀开被褥,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万分,他“嘿嘿”笑着扛了扛小狐狸,“你们岳帅……那啥……有点意思哈……”

    萧遥逸一脸尴尬,嘴上还不肯示弱,“这叫情趣!你懂个屁!”

    乐明珠和阿兰迦好奇地伸过头,“这是什么?”

    左彤芝笑着扯开两女,“别看那个。”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轻蔑的声音,“哼!这算什么?还没有我们二郎大呢。”

    武二郎刚才还挤眉弄眼,这会儿脸上顿时跟泼了血似的,头发一根根都竖了起来,“臭婆娘!你这时候醒个啥啊!接着睡!”

    白仙儿嘴一扁,“死二郎!呜呜……”

    乐明珠道:“武二就是坏蛋!”

    白仙儿一听就愤怒了,“不许你骂我们家二郎!”

    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人家一点都不领情,乐明珠嘴巴张得圆圆的,半晌才道:“我不跟你说了!”

    程宗扬对旁边的吵闹声充耳不闻,两眼望床上那几根又黑又长的棒状物,真有种老天爷开眼的感觉。

    干!终于见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了!

    程宗扬拿起一支,在后面一拧,顶端立刻射出一道雪亮的光柱,正照在武二郎脑门上,在墙上留下一个光圈。

    信永扑通跪倒,双掌合什惊呼道:“佛爷啊!这是佛光啊!”

    程宗扬关上电源,“这个叫手电筒。”

    徐君房道:“我说看着眼熟呢。小时候先生也有一个,后来丢了。这东西走夜路有用得很。”

    程宗扬看着室内一堆东西,带有反“卍”字符并不多,都在几件玻璃器皿上面。不知道小香瓜的师伯用的什么手法,竟然能把那些符号镂刻在玻璃中间。但说到有什么实际意义,实在看不出来,更像是无聊时练手用的。

    程宗扬把带符记的玻璃器皿挑出来放在一起,“一共七件。先说清楚:这些东西不是佛门传下来的,也不是岳帅烧的,只不过被人在上面绘了标记。要不咱们就把这些全砸了,眼不见为净,要不就由我来分。”

    “多好的东西,砸了多不合适。”

    信永体贴地说:“大哥,我听你的。”

    萧遥逸道:“平分!我们兄弟都算份子!咦?这还缺一件呢。圣人兄,你如果不要倒是正好。”

    乐明珠挥舞着小拳头,叫道:“那就砸了!”

    武二郎挽起袖子,“反正没我的份!听个响也是一乐!乐丫头,你说先砸哪个?”

    萧遥逸痛心地一拍箱子,“圣人兄,听你的!”

    “信永,佛门重宝,多了反而不值钱,最大的这件给你。”

    “贫僧从来都不贪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信永喜滋滋道:“就这个吧!够大,放在庙里盛香火钱怪合适的。”

    “乐丫头,多的你也拿不了,这两个小的给你,你和潘姊儿一人一件。”

    那两件是一对精巧的玻璃杯,只有核桃大小,乐明珠看着就喜欢。萧遥逸对这两件小东西倒是不在意,见她拿走,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程宗扬把剩下的一推,“好坏都是这些了。”

    萧遥逸臭着脸数了一遍,“一、二、三、四……大哥、二哥、四哥没有,行了,回头让他们找你说话。”

    程宗扬把他的威胁当作耳旁风,对众人道:“大伙也不能白来,剩下这些没标记的,每人挑一件。”

    众人也不客气,纷纷伸手。为了携带方便,都挑的是小器具,只有武二捡了最大一个玻璃盆,咧着大嘴和癫头舵手里那件交相辉映,活像两个刚吃完一盆面的壮汉,捧着脸盆大的空碗就剩傻乐了。

    “别的东西拿出去也没用,也不用分了。剩下这些……”

    程宗扬拿起一支手电筒看了看。不知道岳鸟人从哪儿捡来这些手电筒,大小形状没有两支一样的。大的有手臂粗细,两尺长短;小的只有两三寸长,细如人指。顶端装的不是灯泡,而是一个透明的晶体。里面的电源不知用过多久,灯光仍然雪亮。太泉古阵的东西最让程宗扬不理解的就是能量储存技术,高压包几百年还有电,这手电看样子再用几十年也没问题。

    “小狐狸,这上面可没标记,你要再找理由想独吞可不行。”

    萧遥逸道:“我们人多!全给我也不够分的!”

    “那就不让你为难了,我来分!”

    程宗扬道:“武二,最大这个给你。”

    乐明珠道:“我也要大的!”

    程宗扬道:“亮度都一样,大的你拿着不方便。”

    “那我要小的好了。”

    “左护法,你们也辛苦一路,这一支当个纪念吧。”

    左彤芝含笑接过来,“多谢了。”

    “信永,你的。”

    “大哥,我这个有点旧啊。换一个行不行?”

    “行啊,剩下这两件一件是小狐狸的,一件是我的,你随便挑。”

    信永左右一看,很理智地说道:“这个就挺好。真的!”

    朱老头凑过来,“小程子,我的呢?”

    程宗扬把自己那一支递给他,“拿好。”

    朱老头乐得几乎看不见眼,“小程子,大爷就知道你这人仁义!厚道!”

    “等出去记得还给小紫啊。”

    “啥?”

    程宗扬阴恻恻一笑,“别忘了这是谁的东西--小紫一件都没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朱老头看了一圈,发现狼多肉少,是块肉都有主了,他眨巴了几下老眼,一脸委屈地说道:“小程子,你们吃肉,也得给大爷留口汤啊。”

    “这个给你。”

    程宗扬从箱底翻出一件银亮的金属管,在管侧的按钮上按了几下,眯着眼看了看,然后递到他手中。

    “小程子,你可别忽悠大爷啊。”

    朱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把金属管凑到眼前,脸色突然一变。良久,他放开金属管,一脸震惊地看着程宗扬。

    “电子的,姓岳的不会用,把它扔在一堆垃圾里面。别人又用不上,便宜你了。”

    朱老头一言不发,把金属管小心塞到怀里。

    萧遥逸道:“什么东西?老头这么宝贝?”

    “对他来说是好东西,咱们就看个热闹。放心吧,这老东西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折腾不了几年,再好的东西将来也是小紫的。”

    乐明珠拿着手电筒好奇地东照西照,忽然道:“你看你看!下面好深呢!”……

    密室内回荡着凌厉的劲气声,那块凝冻着琉璃天珠的寒冰掉在地上,散发出诡异的光泽。周飞与宗泽斗得如火如荼,论修为他比宗泽高出一筹,此时已经占了上风。黎锦香剑光如雨,与莫如霖那名使鞭的瘦削护卫斗在一处,显露的修为竟然不逊于周飞。

    三人中最凄惨的是庞白鸿,他被墨枫林和那名铁塔般的汉子联手围攻,脸上被斩了一刀,肌肉翻卷,状如疯魔。

    为了这趟太泉古阵之行,广源行召集的帮派足有九个,更派出严森垒和庞白鸿两名高手。两人大刀阔斧把各帮派整合纳入周族,除了尹馥兰、何漪莲和黎锦香,随行的帮主还有两位,论实力足以压制其他各方势力。但昔名博修为稀松平常,为了让他把人引开,身边不能没有人压阵,周飞做的事又是行中机密,因此庞白鸿只带了两个亲信。谁知局势突变,一下把他逼入绝境。

    莫如霖与墨枫林联手,分明是要取自己性命,庞白鸿此时再没有半点侥幸的心思,他心一横,一手探入怀中,将一块玉牌一把捏碎。

    墨枫林双手虚张,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凝冻声,结出一连串冰障,试图拦住那道一闪而逝的讯息,但终究晚了一步。

    一直没有出手的秦翰微一挑眉,然后缓步走到敞开的密封门处,他双手负在身后,腰背微微一挺,虽然是随随便便站在门前,但身形稳如亭岳,流露出逼人的气势。

    如果有选择,庞白鸿无论如何也不愿请焚无尘出手,但这时无论性命,还是琉璃天珠,他都志在必得。即便付出再大代价,他也要把琉璃天珠送回晴州。

    秦翰刚才虽然没有出手,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无处不在。他身形一动,庞白鸿压力顿时一松,立刻叫道:“少主!”

    周飞收起长枪,厉叱声中,扳住左手小指一拔,漫天血雨间,一头苍黑色的巨狼从他背后跃出,半空中张开双眼,露出一双死白色的眸子。

    宗泽枪影如火,击中巨狼的刹那,他浑身一震,只觉一串天雷从天灵盖直劈下来,一直轰到脚底,巨大的冲击波几乎将他魂魄击碎,眼底迸出血迹,舌根传来一股苦涩的血腥气。

    宗泽束发的带子炸开,发梢像火烧一样蜷曲起来,脸上几乎渗出鲜血,他脸颊抽搐着,浑身的骨骼仿佛破碎,但一手还死死握住长枪。

    周飞傲然一笑,抬起血淋淋的左手按在墙上。平整的墙面滑出一道小门,庞白鸿甩开对手,飞掠过来,途中俯身抱起那块寒冰,毫不停顿地钻进小门。黎锦香和周飞先后钻进门内,小门随即合拢。

    墨枫林屈指一弹,一道冰柱轰然出现,卡在门缝间,那名瘦削的汉子灵猫般钻了进去,人未至,长鞭先抖出一片鞭影,往四面八方扫去。

    长鞭出手,他才惊骇的发现,门外居然是一片巨大的空间,鞭身三丈的长度竟然没有扫到任何物体。他立刻回手,挥鞭卷住门口的冰柱。眼前黑沉沉一片,哪里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莫如霖俯身看了一眼,然后回头望去。墨枫林摊开双手,“谁也没想到此处还别有机关。我在冰上使了寒冰阴诀,姓庞的这会儿伤了经脉,最多只能施展出五成修为。既然拿了先生的赤阳圣果,贫道自然不会就此罢手,我等在此守着,莫先生尽管带人去追。”

    莫如霖深深看了秦翰一眼,然后道:“走!”

    庞白鸿抱着那块寒冰,双手、胸前、脸上、胡须都蒙上一层白霜。黎锦香美目闪动,玉手握住剑柄,又缓缓松开。

    周飞在前领路,一边道:“这里据说是铁皮兽的巢,出口极为广阔。”

    黎锦香道:“什么是铁皮兽?”

    周飞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与人们说的九天玄兽差不多。不用怕,那些怪兽事隔多年,都已经死了,只是躯壳未化。”

    黎锦香柔声道:“奴家听说,阵中有人见过活的九天玄兽。”

    周飞面容扭曲了一下,接着岔开话题,“这周围有数条通道,最远能通到迷魂桥。”

    黎锦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纤手重又握紧剑柄。

    忽然头陀一道光柱一闪而过,照出庞白鸿踉跄的身影,还有他身边一个披发赤足的干瘦头陀。

    那头陀身上裹着一幅白布,紧贴着他,宛如一个鬼影亦步亦趋。庞白鸿魂飞魄散,他经脉受创之余,知觉也大为降低,竟然对近在咫尺的人影一无所觉。

    周飞和黎锦香同时觉察到异状,枪剑同时袭来。那头陀身影一闪,仿佛融化在黑暗中,所有的气息都像迸碎的泡沫一样瞬间消失。

    庞白鸿胸前寒意刺骨,后背却冷汗淋漓,他抱着冰块喘息着,黑暗中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只手掌伸来,夺走他的琉璃天珠。然而等了许久,周围都没有动静。

    “嗒”的一声,一道火焰亮起。周飞手中拿着一只银亮的金属小匣,一柱火苗在匣上燃烧着,照出周围的空间。

    那个头陀已经踪影皆无。

    黎锦香望着他手中的银匣,轻声道:“刚才的光柱是怎么回事?”

    周飞等了片刻,信心满满地说道:“是烛龙之眼。”

    在他们头顶上方,握着“烛龙之眼”的程宗扬低声道:“你们看到了吗?”

    武二郎一手摸着下巴的胡髭,“那胖子手里像是有好东西。”

    信永道:“我认出来了,抢舍利的就是那个妖僧!”

    程宗扬道:“都在抢东西呢,要不要咱们也干一票?”

    武二第一个赞成,“好主意!”

    众人纷纷附合,“干了!”

    “武二你怎么样?”

    武二捶了捶胸膛,“这点伤算毛啊!”

    “那行,你、我,还有小狐狸对付姓庞的。癫头陀,你在旁边盯着那个抢舍利的,他如果出来,你就缠住他,等我们这边得手,再过来帮你。”

    “费那个事!”

    武二道:“我和小狐狸对付姓庞的,你和老癫收拾那个抢舍利的不就结了?”

    “二爷,你这种街头打架的水准就别拿出来献丑了。群殴也是讲技术的,两条:集中力量对付重点目标;避免两边同时开战。明白吗?”

    程宗扬道:“你这没打过仗的就是不行。”

    武二郎嘀咕道:“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啊。”

    程宗扬道:“剩下的人都留在这儿,左护法,你帮忙照看。”

    左彤芝笑着应了一声。

    剩下的人里,铁中宝重伤,徐君房和信永的战斗力加起来还比不上铁中宝,倒是几个女子阿兰迦、白仙儿、乐明珠和左彤芝有一战之力。有左彤芝指挥,一般的对手也能应付。真要遇到高手,还有朱老头。

    乐明珠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道:“人家也想去。”

    “万一潘姊儿回来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程宗扬在她耳边道:“别急,老公下山抢了东西就回来。”

    周飞合上银匣,手上的火苗一闪而逝。片刻后又猛然打开,照了一圈。仍没看到那个头陀,这才放心了些。

    庞白鸿脸上的伤口结了一层寒冰,愈发可怖,他双手已经失去知觉,仍死死抱着那块寒冰。

    忽然身后“通”的一声,三人同时回过头。就在这时,黑暗中蓦然射出三道光柱,正照在三人脸上。刺眼的光线使三人本能地闭上眼睛,接着一条身影恶虎般扑过去,一把夺过庞白鸿怀中的冰块。

    庞白鸿双手几乎与冰块冻在一起,武二伸手一夺,把他整个人都扯了过来,竟然没能拿走。

    “干!你行不行啊!”

    程宗扬一人拿着两支手电筒,让武二腾出手来偷袭,眼看那厮出现意外没能得手,立刻怒骂着飞身上前。

    “这孙子冻上了!不信你来试!”

    他们两个在一起打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程宗扬身体一动,武二连人带冰往后一扔,返身迎上周飞的长枪。

    程宗扬刚接住那块寒冰,黎锦香的剑光也飞射而至。程宗扬一拳击在冰上,想击碎冰块,抢走琉璃天珠,不料那冰块坚硬无比,反而震得胳膊隐隐作痛。

    程宗扬那一拳的力道一点不少全落在庞白鸿手上,庞白鸿一时不察,心神被冰上的寒冰阴诀所摄,这时猛地吐出一口污血,接着头一甩,眉毛和胡须上的白霜一颗颗飞了起来,眼中恢复神采。

    程宗扬急忙变招,谁知冰上隐隐传来一股吸力,拳头仿佛冻在冰上,一时间难以拔出。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自己早该知道冰上有异,结果还是吃了暗亏。

    眼看那道剑光疾射过来,他勉强侧过身闪避。谁知那道剑光紧贴着自己的拳头一掠而下,毫不停顿地疾劈下去,斩断庞白鸿一条手臂。

    庞白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断臂处却没有溅出一点鲜血,而是露出鲜血凝成的冰茬。

    黎锦香玉容无波,长剑再次挑来。程宗扬心下雪亮,用力拔出拳头,一个勾拳,砸在庞白鸿下巴上,把他打得身体一旋,正好送到黎锦香剑下。黎锦香毫不迟疑,一剑将庞白鸿另一条手臂斩断,接着在他颈下一抹。庞白鸿脖颈冒出一道血线,在两人的夹攻下顷刻间便送了性命。

    这时萧遥逸也已经出手,与武二一起扑向周飞。寒冰翻滚着飞向半空,黎锦香闪身便走,与周飞并肩对敌。

    程宗扬拔出怀中一截刀柄,将全身的真气贯入其中。一道电光猛然射出,在柄上变幻形状。他不敢再空手去拿,索性凭借雷射刀电光状态的锋锐斩开寒冰。

    黑暗中伸出一截碧绿的荷梗,接着梗上吐出一朵花蕾,花蕾随即裂开,悄然绽出一朵雪白的莲花。

    “阿弥陀佛。”

    慈音一手握着荷梗,一手竖在身前,柔声道:“这琉璃天珠乃不祥之物,待贫尼将其供在佛前,朝夕梵唱,化去其中的戾气。善哉善哉。”

    寒冰翻滚着落下,慈音握住荷梗轻轻一挑,那朵白莲娇柔的花瓣微微颤动一下,稳稳托住寒冰。

    洁白的莲花上,沉甸甸的寒冰散发出幽蓝的光泽,冰侧还冻着两截凄惨的断臂,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眼前的女尼慈眉善目,仿佛不染半点烟火气。

    程宗扬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贼尼!还我的金铢!”

    慈音淡淡一笑,举步欲行,忽然停住脚步。

    莫如霖像个官员一样矜持地负着手,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拦住慈音的去路。

    慈音眉梢一挑,“莫五?”

    莫如霖从容一笑,温言道:“原来是慈音师太。幸会幸会。”

    “你想抢我的东西?”

    莫如霖客气地说道:“不敢不敢。”

    慈音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半点长进都没有。”

    萧遥逸凑过来抢夺寒冰,忽然扭头盯着莫如霖,上下打量片刻,“胖子,看你有点眼熟啊。”

    莫如霖脸色微微一变,干笑道:“原来是小侯爷,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哈哈……”

    萧遥逸敲了敲脑门,“我想起来了,你在岳帅门下混过,是个卖珠宝吧?”

    莫如霖小心退了半步,“小侯爷好记性。就是卖珠的莫五。”

    程宗扬心头一震,原来是这家伙!离开鬼王峒后,小紫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但他知道,那个结始终在小紫心底。

    这会儿无论什么琉璃天珠,佛祖舍利,全被程宗扬抛在脑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莫五跑了!

    萧遥逸道:“我记得府中的珠宝都是你来管的,但武穆王府被抄后,清单上一件珠宝都没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莫如霖愕然道:“还有这事?小的早就离开王府,后来的事一无所知。”

    萧遥逸道:“你难道不是岳帅遣散的?”

    莫如霖道:“小的是老娘死了,回家奔丧。后来才听说岳帅蒙冤。不瞒小侯爷说,小的一想起岳帅当年对小人的照料,小的就肚肠寸断,泣不成声。”

    见过莫如霖当日在栖凤院的气派,程宗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潜藏在苍澜水面下的黑道大佬会变脸一样露出这副面孔。程宗扬心里升起疑云,这家伙说的和碧姬完全不一样。

    萧遥逸忽然一笑,“难得你有这份心肠。”

    程宗扬知道,小狐狸也起了疑心。

    这会儿琉璃天珠易主,武二和周飞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双方各自罢手。周飞没有离开,只一脸深沉地摩挲着他的大霸王之枪。慈音倒是想走,可前后都被人堵住,只能待在原地。

    小紫一进太泉古阵就踪影皆无,程宗扬原以为她找到什么宝物,这会儿才明白原委。死丫头八成早就看穿莫五的身份,对她来说,古阵内无论什么宝物,都比不上莫五要紧。

    小紫一直没有出现,程宗扬有心拖延时间,说道:“师太,放明白点儿,别看大家是熟人,但你要硬闯,再熟的人也会翻脸。”

    慈音道:“施主言重了。天下之事,抬不过个理字去。难道仗着人多,便能欺负人吗?”

    “少来这一套,先把欠我的账说清楚!你今天要是不还钱,别想离开!”

    慈音叹道:“贫尼拿了公子的钱,委实心中不安,前些日子卖了衣钵,凑了些钱财,本来想还给公子,谁知遇上个恶僧,把贫尼的钱都抢了去,眼无分文。”

    “你说的恶僧是已死那个贼秃吧?接着编,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慈音展颜一笑,“公子真是个聪明人,贫尼这点花招怎能骗得过你?实言相告,贫尼在临安做着木材生意,公子的钱都投在里面。公子可能不晓得,前些日子临安失火,足足烧了大半个城,正是木材生意一本万利的时候,可这本金压得也多,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来。公子要是想发财,只要再投个四五百金铢,交给贫尼打理,过完年就能赚到四五千。这么好的发财时机,公子可莫错过了。”

    程宗扬道:“我没跟你说过?临安的木材生意早就被秦会之垄断了,那家伙你也知道,眼光准,下手狠,想靠投机木材发财的都被他打得一塌糊涂,别说亏到吐血,上吊投河的都有。”

    慈音勃然大怒,“原来如此!这个杀千刀的秦会之!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