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夜以为是修水管的，她早上打了报修电话，估计这会儿人也该到了。

    “郑太太？”她打开门，有些惊讶，门外的人竟然是郑言朗的母亲沈明清。

    沈明清进屋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坐姿优雅的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茶几上开罐的酒，微微皱了皱眉。宋雨夜给她倒了杯花茶，拘谨的站在一边。

    喝了一口茶，沈明清终于开口：“听言朗说你们要去美国定居？”

    宋雨夜不安的点点头。沈明清白皙的脸上显出一丝悲凉。

    “宋小姐，能不能拜托你跟言朗说不去美国？”儿子十六岁就被送到国外，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好不容易盼到回国，继承家业，为了一个女人又要回去。沈明清觉得人生没有期望。

    宋雨夜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言朗满心期望跟她开启新生活，突然泼一盆冷水，他一定接受不了。

    沈明清勉强扯了抹笑，“宋小姐，我没有反对过你跟我儿子谈恋爱，但是也请你理解一位做母亲的心，做母亲的想把孩子留在身边，有什么错？”

    沈明清的眸中泛起了雾气，起初她认为儿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找个女人谈谈恋爱，玩腻了也就散了。可是现在这个女人要把儿子拐走，她再也坐不住了。

    “郑太太，我理解您的心情，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她低头小声说。

    “言朗的爸爸很早就走了，言朗十六岁就出了国，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宋小姐就当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帮我把言朗留下来好不好？”沈明清试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她是大家闺秀，性情温和，老公走得早，儿子不在身边，这么多年在郑家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宋雨夜有些负罪感，人家辛苦养大的儿子，她勾了勾手指头就拐走了。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也会伤心难过。

    “我试试吧。”她妥协了。

    她将纸巾盒递到沈明清面前，这母子俩真是够了，一个爱哭鼻子，一个爱耍小孩子脾气，都跟没长大似得。

    盘算着该如何跟郑言朗开口，又接到周世仁的电话，面色骤变。

    郑家老宅。

    郑言朗本不打算回来，母亲说他很久没回去陪爷爷吃饭了。罐焖三宝鸭、红花鱼翅捞饭、牡丹鱼片、灯影牛肉……满满一大桌子，他味同嚼蜡。他想吃宋雨夜煮的排骨汤、土豆丝，虽然味道一般，却胜过所有的山珍海味。

    郑泽天询问他离职的原因。他反应平淡，就说不想继承家业，不喜欢呆在公司，已经定好了回美国的机票。

    郑泽天问一句答一句，没有过多的交流。郑言朗从小内向，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有情绪也不会宣泄出来只会憋在心里。

    晚饭后，郑泽天想跟孙子聊几句，他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坑。郑泽天叹了口气，挥手让他先回房间。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郑言朗上车，发动车子离开，郑泽天捂住胸口，长叹一口气。

    “老沈，你说这孩子怎么回事？打小就这样，难得看见他笑。”郑成天拿这个孙子一点办法没有，儿子去世的早，他全部的心血都灌注在这个孙子身上。

    “小少爷最近好像为了女朋友的事在奔走。”被唤作老沈的老管家低着头说。

    郑成天眉头紧蹙，有些怒意问道：“言朗还没跟那女人断干净？”

    “小少爷似乎真的很喜欢她。”老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郑言朗从小被他保护得太好，硕士快毕业了，女孩的手都没牵过。本想等他正式接手公司以后安排同等家世的女孩相亲，没想到计划却被这么一个女人打乱了。

    “有我在那个女人这辈子别想进郑家的大门。”在郑泽天眼里，他的孙子是真龙天子，这个世界上几乎很少有女孩能配上他孙子，更何况宋雨夜无父无母，年龄还比他孙子大四岁。

    老管家连声附和，随即又叹息道：“小少爷铁了心要跟那个女人出国定居，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不是个办法啊？”

    郑成天黑色的瞳孔中闪出一丝光，笑着道：“老沈，你有办法？”

    老管家笑笑，谦卑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年轻人的事，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懂，不过我前几天回去探亲，听说了一件事。我一个本家侄子，大小伙子看上了一个离了婚带孩子的，家里当然不会同意，我这个侄子就跟那个离婚女人私奔去了外地，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郑泽天来了兴趣。

    “不出三个月，我那本家侄子就回来，把那个离了婚带孩子的女人给甩了，回来乖乖听话娶了个家里安排的女孩子。”老管家的笑容洋溢在脸上，皱纹在脸上绽开一朵菊花。

    郑成天若有所思，物极必反，这一招或许可以试试，年轻人图新鲜，郑言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强行拆散也会伤了他们爷孙的和气。不如就把这个宋雨夜放在他身边，时间久了腻了，也就那么回事了。而且可以趁着言朗对那个女人还有股热乎劲，让她开口把孙子留下来，乖乖的接任总经理。

    “替我安排一下，我要见那个女人。”郑泽天打定主意。

    “好的，老爷。”老管家弯了一下腰，下去安排。

    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

    宋雨夜透着玻璃看着病房中戴着氧气罩的外婆，她的身子干瘪了很多，就像一根腐朽的木头。一年前已经动过一次大手术，不知道外婆这次能否度过难关。

    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内出来，宋雨夜迎上去，那医生摘了口罩，宋雨夜微微一怔，祁一天？

    “你是病人家属？”祁一天对她有些印象。

    宋雨夜点点头，询问外婆的病情。

    祁一天将她带进办公室，给了两种方案，保守治疗，寿命大概可以维持三个月。第二种，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可以延长寿命三至五年，失败也许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她无法一个人做决定，周世仁双手抱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说话啊，周世仁，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你拿个主意啊？”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周世仁。

    周世仁勾了勾嘴唇，闷声说道：“家里一直是你在拿主意，你说怎样就怎么样，我听你的。”他说了有用吗？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

    她掩面来回踱步。

    周世仁烦躁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能不能别晃了，我头晕。”

    她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看像祁一天，下定决心说道：“第二种方案吧。”

    祁一天点点头，“我会尽快帮你找到合适的心脏源，整个手术费用大概在三十至五十万左右。”

    “钱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尽快凑齐，请您尽快找到合适的心脏源，拜托了。”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眸中带着血丝，一看就是夜里没休息好。

    手上还剩二三十万的流动资金，再把包包和首饰卖掉，差不多也能凑齐手术费。

    客厅的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包包，茶几上大大小小的首饰盒里放着一些项链，手链之类的奢侈品。这些都曾经是她打下来的江山，二手店太黑，三万多买的包包回收价只肯给两千五，还挑了一堆毛病。

    这些包她都没有背几次，按照二手店给的价格，根本不够手术费。那些首饰，回收的价格更低，买的时候导购员各种吹嘘18K多好看，不满意可以调换，卖出去的价格不到原价的十分之一。

    将包包一个个拍照发在网上，这样价格也许会高点。

    “你这是想换季把这些都扔了？”郑言朗推门进来，换上拖鞋，松了松领带，解开领口的纽扣。

    宋雨夜苦笑一下，将包拿在手上，让他帮自己拍照，“这些都是要卖的，反正我也不背，现在失业在家，也不需要见客户。”

    郑言朗的脸色变了变，扔下手机，口气微微有些不悦：“不喜欢扔了就好了，我郑言朗的女人沦落到卖包，卖首饰的地步，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郑家破产了呐！”

    “外婆的手术费不够，卖了总能凑点钱。”她平静说道，埋头将手链戴在手腕上继续拍照。

    他伸手拦住她，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捏着她的下颚，笑道：“外婆的手术费我还是出得起的，这些包和首饰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我们重新买新的。”

    她情绪不佳，从他身上爬起来，淡淡地说道：“不用你出，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你为什么总跟我这么见外？”他眸色沉了沉，有些恼怒。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比你大，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很大，你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拿你的钱我会有负罪感，我感觉自己就像在骗小孩。”她烦躁的将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一下。

    “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是个成年男人，很多跟我一样大的男人二胎都生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差了起来。

    她静默了几秒，鼻间轻轻冷哼了一下，突然说道：“郑言朗，我不想去美国了。”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凌厉的眸光收敛了不少，他惊讶的看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蹲下来说道：“我知道，因为外婆对不对，我们可以把她接到美国，那边的医疗水平也很先进。”

    她摇摇头，一脸平静的抬起了头，看着他说：“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不成熟，像个孩子吗？你做什么事只想到自己，你真的很自私，从来不会考虑别人。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