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倒了。

    他原本心中觉得自己的儿子们都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可是从大皇子到景王殿下，再到秦王殿下，他年纪大了，一次又一次经受这样的打击，虽然想要劝说自己不那么在意，可是……怎么可能呢？

    沈贵妃在床榻伺候着，皇上的病一天天严重了起来，到了后来，竟然到了御医们也束手无策的程度。

    再到了后来，皇上连最简单的饭都喂不进去了，整个人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皇上就那直挺挺的躺在自己的宫殿当中，三天三夜，粒米未沾，人已经彻底垮了，过关了锦衣玉食的男人，现如今一场狼狈，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自己心爱的沈贵妃。

    他回光返照一般，无奈的苦笑起来，说道：“你为何不走？这宫里的人，现如今都想逃走，唯恐被抓去给我陪葬，那你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了，为何不走呢？”

    正在旁边摩梭着指甲的沈倦，闻言一个哆嗦，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平静下来，只觉得皇帝老儿言语，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他娇笑起来，说道：“臣妾不走，臣妾要陪在皇帝身边，哪里也不去。”

    皇帝不知道是怜悯还是悲叹，说道：“你不用骗我了，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沈倦收敛起来笑意，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再暴虐昏庸，也终究是经历过腥风血雨，夺得这皇位的人，怎么可能看不穿你的把戏？”

    “你既然看穿了，为什么从来没有拆穿过我？”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欸有说话，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沈倦的脸，被沈倦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皇帝苦笑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把手收了回去，他说道：“我最开始是没有发现的，你长的好，性情温和，实在是让我心生喜欢，我便把你提为了贵人。后来我发觉你的目的，本来是想看着你，想看看你能搞出来什么花样，可我后来真的爱上你了，我甚至可以欺骗自己，你能这样尽心尽力欺骗我，我也够本了。”

    沈倦笑了一声，说道：“少骗我了，现如今你觉得欺骗我，能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嘛？你已经快要病死了，就算是没有我坚持不懈的给你下药，你也早就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我大可以告诉你，这根本没有可能，我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更何况，你觉得你对我好，我却直觉地满满的都是负担，我想要的是你对我好吗？百姓想要的，是你偏宠妃子，导致国家摇摇欲坠吗？真是可笑之至。”

    皇上见自己的“深情”被沈倦拆穿，惊愕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去，感慨道：“你和寻常女人，实在是不相同，你的心肠太硬了，倘若是换了旁的女人，早就被我的言语打动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沈倦笑起来，那笑容里面，带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畅快并且扭曲的快意，他说道，“因为我是个男人，你对我说这种话，我只会觉得恶心，怎么可能会觉得感动呢？”

    “你说什么？”

    皇上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拿手指着沈倦的鼻子，颤声道：“你你你，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我说啊，我其实是个男人啊，皇上这是耳朵都不好了吗？怎么还听不到我说了什么呢？”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自己宠爱的妃子，竟然……竟然是个……

    “不可能，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了，你肯定是在骗我，我们那么多次……你怎么可能你……”

    “那个啊，”沈倦怜悯的看着已经快要发疯的皇上，说道：“你就没觉察出来，有什么不对吗？实际上，我每次侍寝，我们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你不过是中了迷魂香罢了。”

    皇上听了这话，终于不受控制的干呕一声，弯腰吐了一地。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他竟然……他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太恶心了！

    沈倦扬声大笑起来，他愤恨的盯着皇上，缓缓说道：“这都是你的报应，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昏庸无能，如果不是你凶狠残暴，如果不是你偏听偏信，如果不是你宠爱佞臣，我怎么可能过的这样惨。拜你所赐，所以我来报复你了。”

    沈倦笑着笑着，眼泪便跟着落了下来，“可是，报复了你又有什么用呢？我的人生，终究是被彻底毁掉了，谁来赔偿我本该安稳的一生呢？”

    从前粉雕玉琢的少年郎，本也该拥有大好人生，本也不必如此。是被他面前这个男人，彻底毁掉了。

    十年磨一剑，今为不平事。可是这十年里面那种坎坷，那种心境，终究不复从前日子。

    宫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刺激的皇上眯了眯眼睛，这种复杂的万千感觉涌上心头，皇上把自己这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回忆了一番，突然觉得心中的万千思绪道不明，实在是可笑极了。

    沈倦见他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想要进宫看看，能够毁掉我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时候，我还有点儿怕你呢，只可惜啊，后来我见到了你，发现不过是个又老又丑，生性残暴的糟老头子罢了，我瞬间觉得，我这么多年遭受的耻辱，都有点儿太不值得了，所以啊，我想让你也感受一下什么叫折磨痛苦。”

    “你到底是谁的人？是谁把你安插在朕的身边了？”

    “秦王殿下啊，他希望我帮忙吹吹枕头风，他想要当皇上，呵呵，可笑之极，我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罢了，他竟然觉得我才是被利用的哪一个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皇城之中的人，那一个不觉得自己聪明绝顶，那一个不输的格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