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尴尬，饭桌上依旧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气氛，只剩下碗筷碰撞之声。

    路远风被这么一搅和，心情都变差了不少，匆匆用过饭后，又对霍十二道：“现在就滚去祠堂跪着！”

    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路远风又回过来，指着石沧烨：“沧烨，你给我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偷懒！”

    ……

    “你说你，非得跟他犟什么呢？”流芳抱来一只厚厚的蒲团，放在地上。“最后受苦的不还是你么？”

    “我就是看不惯，给我自个儿出口气还不行么？”霍十二道。

    流芳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从小就宠爱那姓容的，就是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也无一丝改变。”

    顿了顿，她又道：“就是个臭男人。”

    “可是……”霍十二话说到一半，才又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流芳：“你……你叫路远风叫什么？”

    流芳也愣住，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霍十二：“爹啊，怎么了？”

    爹！

    流芳也是路远风的种么？！

    不会吧路远风人品差到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做丫鬟？

    这……

    这时，流芳突然凑过来，摸了摸路芷欢的脸：“嘶，这张皮已经戴了三天了，该换了，明儿一早我就过来帮你换了……啊不对，姐夫还在外头呢……”

    姐姐……姐夫？

    霍十二下意识看了一眼祠堂门后的那道男人剪影。

    流芳叫石沧烨姐夫？

    她果然是路远风的私生女吧喂！

    “今晚可真是苦了你了。”流芳无奈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明儿一早就来，还给你带创伤膏，但是今晚，我大概就不能陪着你了。”

    顿了顿，她又笑嘻嘻道：“不过有姐夫看着你，你要是饿了渴了，没准儿他还会偷偷给你拿吃的，姐夫人可好啦！”

    “我先走啦！”

    说完这句话，流芳就欢快地溜了。

    留下霍十二一个人，跪在祠堂内，脑子一片凌乱。

    什么情况？一下子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她的猪脑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需要捋一捋。

    待流芳走远后，门外的宋鸾羽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哎，宋鸾羽我给你说那个流芳……”

    宋鸾羽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霍十二：？

    宋鸾羽摸着摸着，突然就揉起了她的脸。

    “你干嘛啊……”霍十二奇怪地看着他。

    “你看。”宋鸾羽揉了一会儿，从霍十二脸上取下了什么东西，给她看——

    一小块像纸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霍十二问。

    宋鸾羽看着她，道：“某些人的猪皮。”

    霍十二一脸冷漠：“哦，这一点也不好笑。”

    这人什么时候多了突然讲笑话的癖好？

    宋鸾羽一笑，双手捏住霍十二的脸，用力一扒。

    “啊啊啊啊疼疼疼……！”霍十二痛呼出声。

    “嘘……”宋鸾羽一边轻声嘘着一边揭她的皮。

    这人手劲怎么这么大啊？话说为什么她的脸皮居然能撕啊！

    待霍十二反应过来时，宋鸾羽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皮，正被他翻来覆去地看。

    霍十二：“……”

    看完手里的皮，宋鸾羽又抬起头，看到霍十二时愣了一下：“这……”

    霍十二拿过宋鸾羽手中的人皮，又摸了摸现在自己的这张脸，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原主被易容了？

    “怎么了？你认得这是谁？”霍十二指着自己，问。

    宋鸾羽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来，出去打了一盆水，端进来。

    “自己看。”

    霍十二忙凑到水盆边，这一看，直接把她给看傻了。

    这不是流芳的脸吗！

    霍十二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十二对着水盆，又用力揉了揉原主的这张脸，直至脸都揉得发红，她才相信现在这张脸，才是原主本来的相貌。

    “你先前不是说，无法读取路芷欢的记忆？”宋鸾羽道。“看来，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路芷欢。”

    霍十二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盯着水面上流芳的面容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原主是真的流芳，那流芳是谁？”

    顿了顿，霍十二和宋鸾羽一个对视，异口同声道：“路芷欢？”

    如果流芳是真的路芷欢，那她私底下与自己说话的语气从不像个正经丫鬟，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那就说明，流芳本人对于交换身份一事也是知情的。

    霍十二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里头似乎有大故事，于是赶紧重新读取了流芳的记忆。

    果然，这一读，就出来了。

    流芳是路芷欢的贴身丫鬟，当时路芷欢生母严氏还在世的时候，流芳便已经跟在路芷欢身边了。

    当时还没有路豪，路芷璇和路芷欢在世家中被称为东郡剑修双姝，尤其路芷欢，十四岁时，便成为剑修，比她姐姐还要快了三年。

    在众多修武之人中，成为剑修，当属最难。

    剑修只是入门，再往上，便是大剑修。

    全国这么大，剑修大约有五百余人，但大剑修及以上的，只有十人。

    剑修分一到九阶，九阶往上，便是大剑修。

    这九阶中，一到五阶，实力差距并不是很大。

    可是，一旦突破五阶，在五阶到九阶之间，每一阶之间的差距，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九阶大剑修之后，便能领悟剑意，成为剑主。

    剑主再到九阶后，即能以心为剑，成为剑仙。

    要知道，这个国家自建国以来，至今还没出过一个剑仙。

    修到剑仙，已是与天同寿，可以位列仙班的。

    在那十位大剑修之中，站在最顶端的，便是京都剑府的府主，长风公子，修为乃是七阶剑主。

    如今，光是这小小的东郡，这小小的路家，就出了两个剑修！

    对于路家来说，这是何等的荣耀！

    路家也借此，一跃成为东郡第一世家。

    但不管是悟性还是实战各方面，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路芷欢比路芷璇强了太多。

    当路芷璇千辛万苦，才修到剑修三阶时，路芷欢已经突破五阶，成为了当时东郡唯一一个五阶剑修。

    就在这个时候，路芷欢生母严氏重病去世。

    这严氏原本就是个耿直又泼辣的性子，她还在世时，虽说与容氏明争暗斗，但也极少落下风。

    路芷欢在母亲的庇佑下，也算是过得相安无事。

    但这严氏一去，容氏带着路芷璇假惺惺地在灵堂内哭了一夜后，次日便放开了对路芷欢明里暗里地下起狠手来。

    当时，紫微宫老宫主柳泰，当世另一位九阶剑修，跟路家提出想收姊妹中的其中一位作自己的弟子。

    最初，柳泰自然是最为看好路芷欢的。

    三年前某一日，容氏说要把家里的旧家具都换掉，全山庄的仆从都忙活起来，将山庄内的老旧家具一一清点。

    由于人手不够，流芳便也过去帮忙，一直忙到大半夜，本想着回去再问候一下二小姐，却被告知，二小姐已经睡下了。

    流芳也没有多想，加上当时忙了一天，实在太疲累，便也先回下人房睡去了。

    次日清晨，流芳因在门外叫不醒二小姐，推门进去，只见路芷欢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四肢都是血。

    自此，路芷欢得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修为尽散，经脉全废。

    外头都在传，说是路二小姐因过度思念母亲，试图靠拼命修炼转移对母亲的思念，结果没想到竟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错乱，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这期间，容氏对路芷欢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待她似亲生。

    就连流芳都觉得，容二夫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坏。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沧烨入赘进了朱雀山庄，柳泰收了路芷璇为自己门下弟子，而路芷欢的“病”，也逐渐好转起来。

    一日深夜，路芷欢忽然将流芳叫进房内。

    “从今往后，我就是流芳，你，便是朱雀山庄二小姐，路芷欢。”

    路芷欢看着流芳，眼神坚定。

    那一夜过后，二人便调换了身份至今。

    流芳也只是一个听命办事的忠诚丫鬟，主子让她这么做了，她便服从，其余的，路芷欢也没有跟她多说，她便也没问。

    大概回忆得差不多了，霍十二便将这些又与宋鸾羽说了一遍。

    宋鸾羽听罢，思索片刻：“当年路芷欢所生大病，定有蹊跷。”

    “你这不是废话么。”霍十二嫌弃地看了宋鸾羽一眼，终于也有轮到她嫌弃宋鸾羽的时候。

    宋鸾羽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去跟路芷欢问清楚。”

    “啊？”这好像有点突然。

    “你让我怎么开口……”霍十二面露难色。

    “自己想。”宋鸾羽无情道。

    “啧……”

    霍十二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得门外一声巨响。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