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当年明明说好的，你若能出去，无论如何都会带上我。”小楼恨恨看着她。“但是，你并没有真的这样打算，对不对？”

    “小楼……我……”兰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是，我长得晦气，不吉利，一副讨债鬼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会喜欢我，接纳我。”小楼歇斯底里道。

    小楼以为，尽管周遭一切再糟糕，还有两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

    一个是兰雪，另一个就是萧权。

    尽管萧权成年以后，并不记得往事，但至少，萧权当年是发自真心地帮助她。

    尽管萧权变了，但他还是小楼记在心里一辈子的恩公。

    这种情感，十分奇妙，或许连小楼自己都弄不明白。

    她杀萧权，是出自对兰雪的恨意，既然你不愿意带我走，那大家谁也别想独自出这个火坑。

    但她杀完萧权，发泄了恨意，心中便有些悔了。

    萧权曾经对她有大恩，她明明发誓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但现在恩情不仅没有还，她还恩将仇报，把恩公给杀了。

    “可是……他是恩公啊……”小楼突然低下头去，嘴里喃喃，似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怎么能杀我的恩人呢……我还没报恩呢……”

    小楼开始胡言乱语。

    “你报你的恩，为何还要加害兰雪！”林筠冶怒道。

    “你知不知道，萧公子临死前，都还在想着你。”小楼突然抬起头，看着兰雪，神色颓然。

    “我现在唯一的报恩方式，就是把你送还给他！”

    在下凡的这段期间，霍十二猜过许多小楼想要害死兰雪的理由，基本上她认为可能的动机，都猜了一遍。

    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小楼最初的动机，竟是为了所谓“报恩”！

    只因为当时萧权帮了她那一回，报恩便成了小楼的执念。

    这个执念，在她冲动杀害萧权后，一夜之间加深百倍。

    她思来想去，自己唯一能为恩公做的，就是把他最心爱的女人送还给他。

    偏偏，这个女人还是兰雪。

    让她下手杀兰雪，当时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知从哪个喝醉的客人嘴里，听说了拜厄刹星君能降灾杀仇家一说，小楼便试了一试。

    小楼其实根本不懂得这么多，甚至至今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召唤成功了没有，她只是依稀记得厄刹星君貌似显灵了，又貌似没有。

    她还听那客人说，厄刹星君若是答应了你的要求，那人便会开始倒霉，严重时还会丢掉性命。

    于是小楼等了几日，兰雪除了身价跌了一些，其余什么倒霉的事儿，小楼倒是没看出来，反而，觉得兰雪的运势似乎越来越好了。

    渐渐地，小楼开始怀疑自己那日根本没有召唤成功，厄刹星君也没有下凡来帮她。

    加上来自多方面的刺激，小楼最终决定，还是自己动手。

    正巧，碰上五公主也想害人，五公主本想着伪造一个圣旨强行传林筠冶进宫，在此期间，让三个猛汉去把兰雪给办了，甚至连林府上下她都一一打点吩咐过了，就等小楼这个最重要的人一配合，那此计便能成。

    既是如此，小楼才会答应配合，各取所需。

    当然，小楼可是要把兰雪送还给恩公的，又怎能容三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男人玷污兰雪半点？

    于是便有了后面这一出。

    霍十二现在总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给理顺了，这大概是她下凡以来遇到最复杂的事儿了。

    “只要你一死，我把你的骨灰装起来，便能跟恩公的骨灰一并埋了。”小楼看着兰雪，笑得有些诡异。“恩公他……他还未入土呢，就等你了……”

    萧权的骨灰，至今都还在杏林外的那处烧焦的破屋子里。

    兰雪看着小楼，眼中满是惊色，一时间她要接受的讯息实在太多，现在身上中剑，她一急，气血上涌，她气得猛咳数声，又是一大口鲜血。

    “小楼……你……”兰雪看着小楼，眼中情绪复杂，有恨，有痛心，也有愧。

    最终，她落下泪来，说出一句：“你怎么……这样傻……”

    说完，头一歪，似已气绝。

    “兰雪，兰雪！”林筠冶看着还未过门的娇妻就这样在自己怀里断了气儿，内心顿时悲愤交加，逐渐怒不可遏。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还我兰雪命来！”

    林筠冶一边怒吼，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当头便朝小楼斩了下去！

    小楼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大对劲，整个人跪坐在地上，看着兰雪的尸体，一时哭一时笑，根本没有注意林筠冶，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林筠冶手中宝剑落下，却并未斩到小楼身上。

    顾陌及时冲上来，就这样空手抓住了林筠冶这一剑。

    眨眼功夫，顾陌的手掌已是一片殷红，黑红的血汩汩从他掌心流下，顺着掌纹，似一条红色的小溪。

    “顾陌，你疯了？！”林筠冶更是料不到顾陌竟会出手阻拦。“萧权不是你的挚友么？你这样，对得起他么！”

    顾陌看着林筠冶，手依然死死握着剑锋不松：“我都知道。”

    “但小楼她……亦是个可怜人……”

    顾陌这一举动，霍十二看得内心五味杂陈。

    先前，顾陌还口口声声说要给挚友报仇，现在，却反替仇人挡刀。

    估计顾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当他看到林筠冶那一剑要劈下去的瞬间，下意识便冲出来替小楼挡下了。

    “顾陌，今日就算你拦着我也没用，我定要杀了这女人为兰雪报仇！”

    林筠冶现在已是悲痛欲绝，哪里听得顾陌再多一句解释，丢下剑，朝小楼扑了过去，扼住她的颈。

    “都给我住手！”

    忽然，三人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厉喝，皆是一愣，然后便下意识看向五公主所在之处。

    然而，方才还站在一旁的五公主已经倒在地上，似昏迷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看哪儿呢，本君在此！”霍十二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灰袍女子，此刻正坐在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此女虽着一身不讨喜的深灰衣袍，但却生了一副明艳动人的样貌，且其周身散发出的诡谲气场，不由得让他们都同时打了个冷颤。

    直觉告诉他们，此女大概不是人。

    唯有小楼，此刻却是定定盯着霍十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颤声问到：“你……你是厄刹星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