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霍十二能理解这种偏执。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

    小楼为什么还想要兰雪死？

    现在最直接的理由，那就是小楼对他们皆是心怀恨意。

    萧权变了也就算了，兰雪作为她唯一的姐妹，怎么也能变？

    怎么能为了男人，而弃自己于不顾？

    至于小楼为何不亲自动手，大概是因为兰雪曾经与自己的关系，她下不去手？

    逻辑理了个大概，但霍十二总觉得，这其中没有自己想得这样简单。

    “你在想什么？”顾陌见她魂不守舍，问。

    “没什么。”霍十二摇摇头。“现在是什么时辰？”

    顾陌笑笑：“你睡了一天了，现在是辰时。”

    “糟了！”霍十二浑身一震，所以说她这是一夜未归？

    完了，回去要被黄嬷嬷杀掉了。

    就算黄嬷嬷不杀她，还有一个宋鸾羽……

    “不必惊慌。”顾陌安抚道。“昨夜见你未醒，我已派人去红园跟黄嬷嬷说了，并且给她加了钱。”

    “你……你跟黄嬷嬷说什么了？”霍十二问。

    “还能说什么？”顾陌奇怪地看着她。“就说要留你在府中过夜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在风月场，不是常见的事儿么？你放心，嬷嬷不会说你。”

    霍十二无语了，顾陌也没做错啥，回去再慢慢跟宋鸾羽解释好了。

    “多谢顾公子照顾，时候到了，我也该回去了。”霍十二道。

    “回什么？”顾陌拦住她。“这大早上的，你回去也没什么事，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过了一会儿，顾陌又吩咐丫鬟拿来一套衣裳和首饰，对霍十二道：“既然你已经好了，那稍后便随我出去吧。”

    霍十二拒绝不了，顾陌到底是客人，花钱包了小楼两天的。

    于是，霍十二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几个丫鬟任意捯饬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完毕。

    又是一套明黄色的新衣裳，昨天那一套浅蓝的淋了雨，顾陌让人洗了，还未晾干，说到时候一起包起来让小楼带回去。

    看到霍十二出来，顾陌不禁道：“今日这一身，你……好像活过来了。”

    霍十二疑惑：“什么叫活过来了？敢情您召了个死人？”

    顾陌笑道：“你觉得你之前在红园的状态，难道不像一个死人么？”

    霍十二梗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陌说的没错，小楼之前在红园的状态，的确就像一个行尸走肉。

    这种状态，在她杀死萧权之后更甚。

    顾陌带着小楼，驱车来到一处酒楼用饭。

    因为不知道小楼喜欢吃什么，顾陌便点了满满一大桌。

    小楼看到这一桌美味佳肴，当下眼都直了。

    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菜肴。

    小楼平日里吃的都是剩饭剩菜，最好的时候能有一碗饭就不错了。

    这桌上随便一道菜，都已经够她回味一辈子了。

    霍十二被小楼的情绪所染，她拿起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下口。

    顾陌在一旁撑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被她这一副手足无措的拘谨模样给逗笑，于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她的碗里，道：“多吃点，你都瘦成竹竿儿了。”

    霍十二夹起红烧肉送进嘴里，才刚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仔细地品尝味道，便吞了下去。

    这大概是小楼第一次真正尝到食物的滋味。

    吃了第一口红烧肉开始，她便停不下来了。

    这一顿，可谓是狼吞虎咽，有如饿鬼投胎。

    真是吃得毫无形象。

    一旁的小二都看呆了，见这女子穿得也不差，又是跟顾公子一块儿来的，怎的吃没吃相？

    顾陌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小楼这副撒开了吃的样子，惊得嘴巴微张，这得是饿了多少年？

    尽管霍十二已经在尽量控制小楼的吃相，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生怕桌上的东西会消失一样，总是把口中塞得满满的才罢休。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顾陌看见她这副样子，非但无半点嫌恶，反而有些心疼她。

    同样是青楼里的女子，兰雪玉盈之属，被养的白白净净，就连玉盈身边的那个丫头小萱，至少看上去也比较正常，唯独小楼，身子骨又瘦又小，就像个破旧的布偶。

    “顾公子？你怎么来这儿了？”

    忽然，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顾陌回过头去一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拄着龙头拐杖，正看着顾陌这一桌。

    老妇身着一身墨绿的锦袍，上面绣满了寿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主母。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粉衣女子，生得娇俏可爱，她搀着老妇，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看到顾陌，白皙的小脸上立刻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顾陌见到来人，忙站起来对她行了个礼：“伯母好。”

    “伯母今日也来五香楼用饭么？”顾陌笑着与她寒暄。

    “是。”老妇看到顾陌，笑着点点头，还对身边的女子道：“来，梦儿，快给顾公子打招呼。”

    身边的女子忙对顾陌微微行礼，曼声道：“陌大哥。”

    这一声陌大哥，简直都要酥到霍十二心里去了。

    这妹妹真会。

    霍十二不由得看向她，心道佩服。

    “顾陌，这位是……？”老妇这才注意到小楼，问。

    “她叫小楼，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顾陌没有说出小楼的真实身份。“这位是萧家的老夫人，以及萧家的小姐。”

    霍十二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小楼现在吃得满嘴油，匆匆用帕子擦了擦嘴，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萧老夫人，萧小姐。”

    萧老夫人一眼便瞥见小楼面前那吃得狼藉的盘子和碗，还有她嘴角的油渍，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考虑到她是顾陌的远房亲戚，也并未多言，只是笑道：“原来是顾陌的表妹，我好像第一次听说，你有这么个表妹。”

    顾陌只是笑笑：“先前她一直住在乡下，这次是头一回进京。”

    “原来如此。”萧老夫人点点头。

    “若是老夫人不嫌弃，不如一起吃吧？”顾陌笑道。

    萧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她实在是不能容忍与霍十二这样的同桌吃饭。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萧老夫人婉拒道。

    “可是，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五香楼也没有多的空位，伯母您……”顾陌放眼周围看了看，几乎都是满座的。

    “娘亲，您看那不是……”萧梦似突然发现了什么，忙唤了萧老夫人一声。

    萧老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正坐在一处雅座内，但她背对着众人，大家都看不见她的脸。

    嘶，这个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萧老夫人一见到她，面色骤变，拄着拐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张口怒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还有心情出来吃饭？！”

    ？？？

    这么刺激的吗？

    刚才还和和气气的萧老夫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那女人无端端挨了萧老夫人的一顿骂，却是不紧不慢，缓缓地侧过脸来，看着萧老夫人，漠然道：

    “老夫人，您今日都能有心情来五香楼吃饭，为何我不行？”

    霍十二看到此女的脸，惊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宋鸾羽？！他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