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霍十二不愧是祸神本神，这一回下界，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淋成了一条狗。

    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打在房檐上，寒冷的夜风吹得霍十二直打哆嗦。

    “嘶……”霍十二环视周围，她正身处荒郊，四周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忽然，她闻到了夹杂在风中的一股血腥味。

    “小……小楼你……”

    眼前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霍十二这才注意到，她跟前正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似乎很虚弱，但现在周遭环境实在是太黑了，她看不清男人的相貌。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借着这道闪电，霍十二才得以看清男人的情况。

    他浑身是血，气若游丝，一双惊恐的眼神正死死盯着她看。

    啊这……

    霍十二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刀上的鲜血还未干，融着雨水从刀尖儿上滴落。

    ？？？

    啥情况？她这是杀人了？

    不等霍十二反应过来，只见那男人艰难地爬到她脚边，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角。

    “小楼……为什么……”男人道。“我……我不能死……我若去了，兰雪她……她……”

    我不知道啊不是我杀的你！

    霍十二在心里大喊冤枉，她此刻很想丢下刀去把这个男人扶起来，然后送他去就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还紧紧握着那把刀，不愿松开。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还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

    霍十二可以肯定，自己此刻就在这个叫小楼的女子的身体，但她却完全控制不了她的行动，这个小楼，仍然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霍十二虽然已经附上了她的身，但此刻的她就像个旁观者，还是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旁观者。

    这啥情况？

    霍十二懵了，这不对劲啊，这回下界怎么没按着流程来？召请仪式也没有，命主也不知道是谁，目标更加不知道是谁。

    是不是这回自己下界的方式有哪里不同？

    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那就往下看好了。

    小楼蹲下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本冷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萧公子，对不住了。”

    说完，举起手里的刀，又朝那男人连连捅了数刀，鲜血四溅。

    这也太狠了吧，什么仇什么怨啊？

    妹子是被这臭男人渣了么？

    根据往常的业务经验（虽然也没几次业务），除了这个，霍十二想不到其他理由。

    终于，地上的男人没了气息。

    男人刚死没多久，雨便停了。

    本来霍十二以为这就结束了，结果，小楼还将男人的尸体拖到附近一处荒废的木屋里，里头早已架好了干柴，小楼先上前将被淋湿的柴一根根挑出来，后将男人放在床上，生火，焚烧。

    她做这些的时候，淡定又熟练，完全看不出来，她刚才杀了一个人。

    直至清晨，天色灰白，尸体才焚烧完毕。

    小楼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瓷罐，用手将男人的骨灰扫进罐里，包好，放在床底下，然后赶紧出门，往城门的方向小跑而去。

    霍十二看了她一晚上的操作，说实话已经有些反胃，她现在还不能读取这个人的记忆，还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看了一晚上，她越来越好奇了。

    小楼轻车熟路地回到城里，身上的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衣服也干了，看起来只不过是有些蓬头垢面。

    进城后，小楼又兜兜转转穿过好几条巷子，才从一处偏门溜了进去。

    从宽敞的院落和花里胡哨的建筑来看，这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小楼进来后，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头是大通铺，一排睡着好几个年轻的少女。

    睡在这种地方，是奴婢么？

    霍十二继续猜测。

    小楼甚至都来不及休息片刻，便麻利地换上一身干净衣裳。

    “小楼？”其中一个女子醒过来，揉着眼睛看着她。“你今天起得可真早。”

    “嗯，今天是姑娘的大日子，估计她也醒得早，我得快些去。”小楼笑道。

    那女子听后，也笑笑：“是啊，唉，兰雪姑娘命真好，这就要跳出这个火坑了。”

    小楼笑了笑，不说话。

    “哎，你俩感情这么好，这回兰雪要走了，肯定得带着你吧？”女子羡慕地看着她。

    小楼听到这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笑容：“人家萧公子赎的是姑娘，又不是我，不管怎么样，姑娘能从这儿出去，我都已经为她感到高兴了。”

    女子耸耸肩：“小楼你人也太好了。”

    “不说了，我去看看姑娘醒了没有。”

    小楼说完，便先出门去了。

    现在时辰还早，似乎还没有到奴婢们真正该起床的时候，周围都还没有人，小楼走出房间后，也并没有立刻就去那所谓的姑娘的房间，而是来到后院角落的假山后。

    拨开草丛，一张画着召唤法阵的纸赫然入目。

    出现了！法阵！终于轮到她登场了！

    不知道为什么，霍十二看到这个法阵居然有一点兴奋。

    下一刻，她便觉得，这张纸也太小了吧，她要怎么显灵啊？

    有点寒酸……

    小楼报上自己生辰八字后，仪式开始。

    霍十二还在思考自己要怎么显灵，忽然一股力量便直接将她从小楼体内硬拉了出来，丢到了那张纸上。

    被迫显灵。

    为了配合这张小小的纸，霍十二这回变成了一小团黑气，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随着召唤阵大小而改变自己显灵体积的功能。

    小楼看到祸神显灵，先是虔诚地拜了拜，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扎的小人，背后写上了姓名和生辰八字，还插满了银针。

    此人叫兰雪。

    这不就是方才小楼口中的姑娘么？

    再说了，小楼昨儿夜里杀人的时候不挺娴熟的么？自己有能力杀人，怎么还请她呢？

    霍十二接下任务后，很快便又被强行拉回小楼体内。

    这下，她总算能操控命主了。

    原来，这花里胡哨的地方叫红园，是这座城里鼎鼎有名的青楼。

    小楼，则是红园的服侍丫头。

    她的主子叫兰雪，是整条花柳巷里最出名的花魁。

    小楼自幼父母双亡，在村里流浪，吃百家饭长大，兰雪与她是一个村里的，大她五岁，两个人一直情同姐妹。

    更是同一天被人贩子拐走，转而被卖进了同一家青楼。

    兰雪天生丽质，被鸨母一眼看中，从小好吃好喝的供着，最终培养成花魁。

    但小楼却不是，长相普通，身材干瘦，肤色偏黄，鸨母说她这是天生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并不待见她，但因兰雪力保，鸨母无法，只能留了小楼下来做扫洒使唤的丫头。

    红园里的规矩便是如此，相貌好的，便好好培养，相貌不好的，便当作奴婢使唤。

    霍十二去井边打水时还仔细将这个小楼端详了一番，相貌确实不怎么样，加上干瘦的身材，面无表情时就像讨债鬼，看起来着实不太讨喜。

    她目前读取的记忆就只有这么多，打好水后，便端着盆子往楼上走。

    这栋楼一共有五层，都是姑娘们的屋，等级从低往高了住。

    兰雪的屋，自然在第五层。

    若换成是霍十二自己的身子，她端一盆水上五楼应该问题不大，可小楼这细胳膊细腿儿的，端着一盆水上五楼，霍十二此刻只觉得自己人都要没了。

    这也太辛苦了，这妹子爬了这么多年，在一定程度看来也是厉害。

    五楼只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便是兰雪的。

    霍十二走过去敲门：“姑娘？起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里头传来一个声音：“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