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与嬷嬷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发现她身后的“安平公主”有些不对劲。

    他记得，安平公主好像没有这么……呃……宽？

    “这位……好像不是安平公主啊……？”张清揉了揉眼睛，企图看清霍十二的样貌。

    “怎么不是安平公主？”嬷嬷将错就错。“公主有些醉了，如今仪态不好，不愿见人，张大人还请退后一些吧。”

    张清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打了个酒嗝：“不对，这不是安平公主……是不是……长公主？”

    “张大人。”

    就在嬷嬷和霍十二都有些不知所措时，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了嬷嬷的前面，对着张清。

    “司大人！”嬷嬷似见到了救星，欣喜道。

    “司大人？”张清上下将司年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司大钧的儿子？”

    司年冷冷地看着张清，由于父亲乃是大将军，先前一直在前线带兵对抗邻国，所以司年对邻国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幸会幸会，听闻你们的皇帝陛下有意提你做少将，不愧是少年英俊。”张清笑着客套。

    司年的态度可就没有那么好了，若不是看在今日张清是贵客，他恐怕早已拔剑相向。

    “张大人，请退后。”司年漠然道。

    张清见司年一脸严肃，他也不是个不识趣的，只能干笑着退后几步，对着霍十二的背影作了一揖：“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安平公主莫要介意。”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年一眼，才转身离去。

    司年见张清已走，才走到霍十二身边，关心道：“长乐公主，您没事吧？”

    霍十二看了他一眼，痛苦地抓住了司年的手臂，整个身子几乎要扭成麻花。

    司年一惊：“公主您……您怎么了？”

    霍十二急得满头冷汗，她没有回答司年，而是转头对那嬷嬷道：“我……要……忍……不……住……了……”

    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拉起霍十二就要跑：“公主，这边！”

    霍十二以一个极奇怪的姿势跟着嬷嬷在宫道上跑，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这个样子一定是丑得不得了，但她还不忘回头跟司年道：“抱歉啊我现在不方便有啥事下回再说先走了！”

    中间连停顿都没有。

    司年怔在原地，看着周含玉歪歪扭扭的背影，马上就猜到是什么事，脸上不由得一红，随即便独自笑了起来。

    哪有公主会这么说话的，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她。

    原来长乐公主内里，竟是这样活泼的性子么？

    不过他又想到，长乐公主很快就要下嫁给邻国世子，心中突然有些落寞。

    宫中有趣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但她却又要走了。

    方便完之后，霍十二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出了茅房，下意识张嘴唤了一声：“春央！”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哦对哦，这次是嬷嬷带她出来的，春央还在金銮殿里头。

    霍十二左右望了望，发现连嬷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怎的，霍十二突然就想起春央头顶上那股淡淡的黑气来。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遍她的全身，作为一个祸神的直觉告诉她，必须马上找到春央。

    紧急时刻，霍十二发现自己脑子都变得比平时要灵光，她循着记忆，顺着方才嬷嬷带她的路往回走，走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金銮殿。

    咦，方才过来的时候这茅厕有这么远么？

    霍十二不明所以，只能继续循着记忆往金銮殿的方向走。

    总算是走到了金銮殿，霍十二从后门进去，远远地就看见自己的席位上已是空无一人。

    春央不见了。

    整个大殿上的人都好好的，该喝酒的喝酒，该说笑的说笑。

    少了一个奴才而已，没有人会在意。

    看到春央不在，霍十二便也不想回去了，反正对皇帝皇后来说，今日破例让她出来，也只是让她走个过场，和亲一事已定，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于是霍十二果断转身从后门悄然离去，打算回房去将这身华丽惹眼的礼服换下，再去找春央。

    也许……春央已经在恩宁宫等她了？

    霍十二一路上东躲西藏，总算是安全走到了恩宁宫附近，还没靠近，就听见恩宁宫里头喧哗不断，甚至伴随着几声尖叫。

    不好，果然是出事了！

    霍十二加快脚步，冲进恩宁宫，便看到几个嬷嬷正把春央往院中的井里头按，她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了井里，脚上绑着两个巨大的石块，嘴里哭叫着，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春央！”

    “咚！”

    就在霍十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井边时，伴随着沉重的落井声，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生生消失在她眼前。

    霍十二伸出手去想抓住她的衣角，但却抓了个空。

    “公主、公主……！救命……救……！”

    春央落入水中，绝望地挣扎喊叫着，然而脚上的重量却在将她往水里拉。

    霍十二急了，当场就要跳下去救人，却被好几个嬷嬷和太监给牢牢按住，强行拖离井边。

    而周含芷，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边，漠然看着这一切，在春央落井的时候，她的眼中甚至还闪过一丝讥诮。

    “不要，不要！”霍十二怒道。“周含芷！你有什么冲我来，放了春央，这不关她的事！”

    霍十二挣扎着，虽说周含玉身躯庞大，力气也大，但这会儿被好几个人按着，她就是再大的力气也挣不开。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春央，救救她，救救她！”霍十二开始对着周含芷哀求。

    身上绑着石头被丢进水里溺毙，是霍十二心中永远的噩梦。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种在水里不受控制地逐渐下沉，看着上方的光渐渐消失的那种无力和绝望感。

    所以霍十二知道，此时在井下的春央是什么样的感受。

    “哟，刚才不是还凶得很么？这会儿知道要求本宫了？”周含芷看着霍十二，不慌不忙道。

    霍十二恨恨地看着她，道：“安平公主，求求您快救她上来……求求您……”

    周含芷弯下腰，似看蝼蚁一般地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霍十二，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眼里竟闪过一丝恶毒的笑意。

    “现在，晚了！”周含芷冷笑一声，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霍十二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

    “我看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私自出宫，还敢去绣园！”周含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非要把父皇和母后的脸都丢光你才满意啊？”

    说完，周含芷看着井口，道：“既然你不听话，总是要做让父皇和母后不高兴的事，那就要受罚！”

    “春央身为你的贴身侍女，不但没有拦着公主，还跟着公主一同出宫，丢尽皇室颜面，这样的奴才，就该死！”

    说完，周含芷又命令道：“来人，把井盖上！”

    “是！”

    几个小太监赶紧搬来一块大石，“砰！”一声，压在井口。

    也将霍十二最后的希望给压灭。

    渐渐地，井里没了动静。

    下一刻，霍十二便看见井边树上站着的月鸦。

    月鸦蹲在树枝上，也正看着霍十二，然后对她摇摇头。

    春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