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6 受人之托

作品:《津城卫

    罗刹一族的魂游天外,需要很长的恢复时间,尤其是长时间在外的先知崔鸣湖,她本身的神力已经达不到支撑她长途魂归的要求,强行开启,只会令她恢复的时间无限延长。

    崔鸣湖的小屋内,奉命守在这里的谢一低着头瞌睡,挥散了其他津城卫的人员,谢一觉得他自己守在这里也就够了,这样如果崔姨醒了,不用跟其他人解释太多,带着崔姨直接赶去津城卫分部会方便一些。

    这一等,就是七八天。

    百无聊赖的谢一这一天仍旧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即便是睡着了,敏锐的感知力也会时刻监察四方,屋内一点一滴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屋内,一直悄无声息的地方突然发出一声轻松,谢一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风一般的掠进崔鸣湖的卧室。

    谢一的大嘴在见过崔鸣湖睁开眼的那一刻,突然咧开,略带哭腔的说道。

    “崔姨,你终于醒了,快去看看我哥!”

    崔鸣湖眼前的人影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掀开被子的一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从被子之中飘散出去,顺着窗户汇入了外面的空气之中。

    “走。”来不及寒暄,崔鸣湖跟着谢一的步伐向着楼下跑去。

    直到看到高兴体表笼罩着的那层莹白光幕,崔鸣湖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

    单手伸入光幕之中,原本安静的光幕在崔鸣湖主动接触之下竟有着向崔鸣湖手臂聚集的趋势。

    收回手臂,崔鸣湖说道,“魂魄离体,得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老丁头、莫有为、敖准和凤王四人面面相觑。

    这......业务范围有点超纲啊!

    老丁头再次犯了难,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晃的莫有为头晕。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吊住那口气,保住高兴的命就可以了,后续只要崔鸣湖赶回来,总有办法能救高兴,但现在看来,神族中人也有能力穷尽的时候。

    老丁头不是抬头看向崔鸣湖,崔鸣湖读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神格不完全,我没有直接唤魂的能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老丁头踱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脚步越快,脑子也能转的越快一样。

    就连敖准和凤王的眼睛也不自觉开始跟着老丁头左右摇晃的时候,老丁头脚步突然停住,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使劲一拍大腿,老丁头惊呼,“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无臂相师的面前摆着一张宽大的棋盘,棋盘上黑与白两种颜色占据了大小不同的两块区域,总的来看,黑棋占优。

    一颗白子凭空飞上棋盘,悬在半空中,等待着主人的意念。

    对手没有说话,白皙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耐心很好的样子。

    无臂相师凝神思考,他注视了棋盘好一会之后,突然间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对手。

    “我得走了。”无臂淡淡说道,似乎为了配合主人的话,那颗悬在棋盘之上三指高度的白子,缓缓飞回原地,无声无息的落在一堆白子之中,就好像,从没移动过。

    “你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吗?”坐在对面的男子突然开口,声音悦耳至极,一股股隐隐的佛力在幽静的四周震荡,八个站在角落里的棋侍默不作声,只当自己不存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做人的时候结下的因,死了,也得还。”无臂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大嘴嘴角向上翘起,拉出一道夸张的弧线。

    “远离尘嚣不好么?非要回去淌这浑水。”对方说话的同时,宽大的过分的袖袍在身前划过,面前的棋盘上,所有棋子全部消失。

    “抱歉,不能陪你下棋了,有缘再见吧。”无臂缓缓起身,对着棋盘对面的对手深鞠一躬,不卑不亢,不见丝毫谄媚。

    最令对面这人欣赏的,也正是无臂身上这一点。

    无臂直起腰身,似对这幽静的环境没有丝毫留恋,抬步向后方走去。

    目送无臂走入虚空之中,对面这人久久没有说话,身后一直站着的二人只敢移动眼球,不断以眼神无声交流。

    终于有一天忍耐不住,主动走到那人身边,俯下身子,身上华贵的衣袍立刻出现了数条褶皱。

    “您看这人,怎么处理?”俯身之人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低一些,轻柔一些,生怕惹恼了这坐着的人。

    脸上的胡须随着嘴唇动作来回颤抖,头上戴着的巨大头冠似乎毫无重量,腰身几乎弯到九十度的夸张形状,头冠仍稳稳的缚在头上。

    “你是酆都主事,这问题,不该问我吧?”

    听到那人回话,俯身之人偷眼看了身后站着的同僚,见对方正幸灾乐祸的盯着自己,不禁气的够呛。

    是啊!

    我是酆都主事,没错啊!

    但这不是我头上还有个你么?

    我不请示你,回头你一个不高兴,又找我算账怎么办?

    森罗殿可禁不起您再拆了......再拆一次,我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起了啊!

    俯身之人一阵腹诽,但面对面前这位,他一个字也不敢抱怨,脸上始终带着恭维的笑容,缓步离开那人身边,然后拽着身后的同僚风一般的跑走了。

    唉!

    原本一直保持微笑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一丝纠结,还好,那两个酆都之人跑了,如果让他们看见,估计今晚都会吓的睡不着觉!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你已经不属于我了呀?”

    一柄小剑模样的神物突然出现在身边,繁复的经文似乎织结成一张大网,覆盖在剑身表面,散发着金光的剑身凝实无比。

    小剑不断在那人身边来回盘旋,似在诉说,又像是......哀求。

    一张破旧不堪的相师长桌之后,无臂满脸的风尘之色,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一般,他的脸色难看到可怕的地步,桌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张纸,但就在无臂凝神看着这张纸的时候,一只轻巧的纸鹤突然间从纸上飞了出来。

    纸鹤起初的飞行动作僵硬无比,但在天上盘旋了两圈之后,仿佛获得灵智一般,逐渐向着屋外飞去。

    “等消息就好。”纸鹤仿佛剥夺了无臂的精气神一般,后者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断的喘着粗气。

    纸鹤凌空飞去,白色的翅膀没扑闪一下,都会有一丝奇异能量挥散到空气中,这种能量只要与空气接触,便会将同样处在这个空间中的所有灵体位置反馈回来。

    虽然防备,但纸鹤的飞行速度有限,想要找到人,需要时间。

    高兴此刻躺在安静的卫阳河河底,也就是在白日漫无目的的游荡之后,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想法,也许自己,真的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高兴从未想到自己真的直面死亡之时,可以如此淡定,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总结下自己不算太长的人生。

    也许会有遗憾吧,有很多事情该做的,没有做好,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做,但那些都没有意义了,只能放到虚无缥缈的下辈子。

    但真的会有下辈子么?下辈子自己又会是个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隐约之中,高兴似乎听过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这种呼唤发自心底,竟然可以穿透任何介质准确的传递到自己的魂体中,可能,是特别在乎自己的人吧?

    高兴只觉得那股奇异力量突然产生的时候,原本铺散的十分久远的感知力突然被切断,就算自己再怎么去倾听,也无法听出这呼唤到底来自哪里,来自谁。

    那一声声呼唤与高兴的魂体联系持续存在了很久,直到现在,仍然有丝丝点点的印记残留在空气中。

    空中的白鹤飘飘荡荡的向前飞,直到经过卫阳河上空的时候,才准确的定位到高兴此刻的位置,白鹤发现了目标,不再向前飞舞,而是停在卫阳河,高兴下沉的方位上方,不断盘旋。

    “找到了。”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相师干裂的嘴唇突然动了动,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