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关于仙居山的一场春梦 第十四章 道君施颜色 护法封汐水

作品:《人间仙几许

    “中州不只有瞻前顾后的那座皇宫,还有我中天道门!”

    第四天凌晨,中天道君将中州官方的文牒用力的拍在书桌上,拿过随身的拂尘,扥下七根丝线交给了座下首徒云天涯。

    “记住,东西带不回来也不能轻易留给北魏。”

    “西周传来消息,这宝物有可能是龙鳞。”云天涯道。

    “那就更不能留给北魏了。”

    “可弟子看宫里的意思好像已经决定放弃了。”云天涯小心回道。

    “妇人之仁,不必理会,我道门若总是这样放任,下次那对兄弟借的恐怕就是中州城了!”

    “大护法最迟早上就能到龙港,道君看谁去可好?”云天涯道。

    “晾着他,禅子不来,我们不用理会。”

    “弟子遵命!”云天涯施过大礼,缓缓退出。

    天光微曙,云天涯已来到了中州城外的汐河边。

    云天涯扬起七道丝线,幻化成七道水索,在河面上布下了七星水索大阵。

    当那片龙鳞进入他的视线的时候,云天涯惊奇的发现,鳞片上那团淡金色的事物中,竟然包裹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那孩子此时正端坐在鳞片的正中,面色红润,双目如星,朱唇微启,将那淡金色的事物一丝丝吸入体内。

    探看的谍子从没有提及鳞片上有个孩子,云天涯看着奇诡的这一幕,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过云天涯可以确定的是那真是个孩子,并不是幻觉或者障眼法。

    河水今日的流速很快,不及云天涯多想,鳞片已经靠近了第一道水索,十数丈长的水索伸出了水面,水索的周身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淡蓝色小弧光。

    鳞片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却飘离了水面,方向有所折转,箭矢一般飞向水索鞭长莫及的位置。

    第一道水索也跟随着飞了出去,扬起了前半部分,狠狠的抽向了飞驰中的鳞片。

    水索太长,鳞片避之不及,突然翻转了过来,让那水索抽在了背面,'啪'的一声,水索弧光崩裂,断成了数十段,而鳞片的背面也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划痕。

    鳞片被水索抽打后如陀螺般旋转了起来,待落到水面是才稳定了身形。

    然而第二道水索已经飞起,同样疾风般抽了过来。

    鳞片故伎重施,再次翻转,那道水索同样抽在了鳞片背面,不过这次,鳞片还在水面上,被抽后由于力道太大,浸入了水中。

    鳞片背面多了一道划痕,和第一道划痕组成了一个简单却怪异的图案。

    鳞片在水面之下随波逐流,不再浮出水面,那龙涎和包裹其中的孩子,还是稳稳的坐在鳞片上,河水竟不能沾染丝毫。

    第三道和第四道水索在云天涯的操控下也沉到了水面之下,弧光不见了,灰色的水索像两条游走在汐河水中多年的灵蛇,借着河水中的暗流涌动,扭曲出最大的弧度,封锁了上下左右的方位,向鳞片缠绕了过来。

    水下的鳞片见状旋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待那两道水索包裹过来后,每次和水索的接触都是以背面碰撞,片刻后,两条水索断裂,鳞片的背面留下了两道划痕和诸多细如牛毛的擦痕。

    云天涯没想到传说中的龙鳞尽然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连忙收起剩余的三根水索。三根灰色的水索在落入云天涯手中的时候回复了拂尘丝线本来的面目。

    紧接着,云天涯手中一阵灰光闪烁,三根丝线缠绕在了一起,幻化出了一把亮银长枪,而云天涯的身上也散发出了和长枪同样金属质感的光泽。

    “中州看来是留不住你了!”云天涯持枪指向水面下的鳞片,面色铁青的说道。“何况你背负着一名孩童,我本不该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鳞片缓缓升出了水面。

    “但师尊有令,断不能将你留给北魏。”

    鳞片停在了水面上,不再游走,仿佛在听云天涯说话。

    “师尊的拂尘既已给你留了四道划痕,我想他老人家的意思必然是要将这七道丝线都留在你的身上,剩下的这三道你可愿意接受?”

    鳞片听懂了一般上下颠簸了两下。

    “还有,师尊交代不能让你归了北魏,你可能保证不落入北魏人之手?”

    鳞片又颠簸了两下。

    “好,如此你转过背面来,也算是我们互相成全吧!”

    鳞片如言将背面转给了云天涯。

    云天涯暗自注入了全部的灵力,亮银的枪身爆裂处了璀璨的银光,人随枪动,射向河面上那片鳞片黝黑的背面。

    '嘭'一声巨响过后,云天涯退回到河岸上,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几滴鲜血,却满意的点了点头。

    鳞片的背面也添加了三道划痕,于之前的四道划痕组合,形成了一副明显的图案,是北斗七星的阵图。

    那七道划痕如七颗划过夜空的流星,而那些细如牛毛的擦痕,正是这七星背后浩瀚的星空。

    鳞片恢复了本来的姿势,自顾顺流而下。

    云天涯注视着渐渐飘远的鳞片,暗自叹道,原来这就是龙鳞啊!

    第五天,鳞片上的孩子站了起来,那团龙涎已经不多了,孩子站直身子的时候,头已经钻出了龙涎的包围。

    直到这时,孩子才真正的醒了过来。

    他看着汐河两岸倒退的景物,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沉浸在黑龙被缚的悲伤里,却不知这片逆鳞不但载着他跨越数千里的距离,还带着他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

    孩子眼中充满了伤感,而目力所不可及的远方,似乎还有更多的危险等着自己,孩子屈膝坐下,将自己再次沉浸在异香的龙涎中,张大嘴拼命吮吸起来。

    河面上更遥远的地方,木鱼被敲击的声音缓缓传来,好在孩子已经沉浸在了龙涎之中,否则光那随声而来肃杀的气息,恐怕以孩子弱小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了。

    而龙港道院内那些行色匆匆的中天道弟子,隔着门窗听到的也只是敲击木鱼原本的声音。

    早上这些夹杂在北魏商队中的僧人,一到龙港就占据了道院最清幽的小院,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低着头鱼贯而入,钻到里面就再没有出来。道门的弟子只是隔着墙听到他们嗡嗡的诵经和清亮的木鱼声。

    可整个道门的气氛已经有所变化,因为据说那些光秃秃的脑袋中有一个就是誉满天下的大护法。

    北魏的潭拓寺太过有名,数千年中出了无数惊才绝艳的大人物,如今的主持禅子不但为天下佛宗的共主,还是北魏的国师,虽说年纪还太小,但据说已经有了佛祖的风采。

    不过潭拓寺近百年中最有名的还数大小护法两兄弟了。

    “据说这次来的大护法当年可是一人一钵入的雪原,那是何等的气度?”送完膳的两位道院弟子中有人嘀咕道。

    “你那都是听说,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道君还不是不过问,连座下的弟子都没有派过来一个。”

    小院内的厅房中,麻布蒲团上打坐的僧人无奈的摇摇头,手中的犍槌在木鱼上重重的敲了一下,院外的两名道院弟子便抱着头摇摇欲坠的靠在了墙角,晕厥了过去。

    “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到龙港了!”打坐的僧人抬手摸了摸青森森的脑袋,自言自语道。

    “那是不是可以禁河了?”身后的沙弥低垂着身子问道。

    “这种事交给商队去办就行了,不过要快。还有,道君那老狐狸不敢开罪我们却还想给我们一点颜色看,咱也不能让他事后得意,叫咱们的人留点神,不得有失。”僧人起身扯了扯直裰,将破烂的一角掖到内里的腰带中。

    “要不要给您送一套干净的过来?”沙弥试探着问道。

    “要那劳什子何用?我修的是内,守的是律。”僧人看看自己同样破烂的衣袖,自嘲的笑了笑,“不像师弟,修的是外,尊的却是本心。”

    沙弥点点头退了出去。

    梵音从河面上飘了过来,鳞片中的孩子停止了吮吸龙涎,拨开眼前的那团淡金,看向远处。

    那座散落在汐河两岸,靠两道高大宽阔的水门相连的城池渐渐出现在孩子的视线中。

    鳞片似乎嗅到了前方的危险,降低了速度,孩子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河水流淌的过程了。

    此时靠近龙港的汐河两岸,横跨汐河的水门上下,到处坐满了头皮发青的僧人,麻布的蒲团,一手握着犍槌,一手捧着木鱼,紧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木鱼尚未敲响,孩子已经被这密集的梵音搅扰的面露灰色,索性拉回刚才拨开的龙涎继续遮挡住面孔,完全置身于龙涎之中。

    水中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声音在河面上震荡起一阵阵的涟漪,甚至是波浪。

    声响过后,周围的僧人同时敲起了木鱼,声音如黄钟大吕,速度也越来越快。

    鳞片周围的水面随着木鱼声似乎沸腾了起来,鳞片发觉嗅到的危险远不如这真实的动荡,鳞片慢慢的弯曲,两面的边沿渐渐合拢,将孩子和龙涎整个包在了其中,仿佛给内中的事物穿上了一件龙鳞的盔甲,而形状变成了一枚梭子。

    梵音和木鱼声愈发密集,朝着鳞片所在的位置集中了过来。

    这些声音集中到最后,竟然在河面上爆裂,剧烈的响声将河面搅出一个湍急的漩涡。

    而那枚梭子状的龙鳞随着湍流被漩涡带到了河水的深处。

    木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诵经的梵音,飘飘然掠过河面。

    汐河恢复了静逸的流淌,甚至从来都没有这么静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