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绝对的静。

    整个演武广场，或者说是整个慕容城。

    此刻都是寂静一片，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场上这震撼所有人眼球的时刻。

    来自慕容云逸的仙剑之威，与来自慕容寒的凛冬之怒。

    正渐渐定格在所有人的瞳孔里面，久久难以自拔。

    慕容寒一头散发飞舞着，头顶上悬着的巨大仙剑剑影被他的双手死死扣住。

    那黑蓝色的小臂、手掌，看起来就像是冻伤了一样，已然全部变成了黑色。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慕容寒手中的寒意，究竟是浓郁到了何种地步！！！

    慕容寒眼中满是疯魔，紧紧咬着的牙缝中不断溢出鲜血，死死抵抗着头顶上方这巨大的仙剑剑影。

    而演武广场的另一头，冰雪和尘埃散去之时，也是渐渐露出了慕容云逸狼狈的身影。

    慕容云逸此刻半跪在地上，衣衫也是破碎不堪，头发也是如同慕容寒一样凌乱飞舞。

    慕容云逸面色苍白，疲惫的双眼代表着他的体力、灵力已经所剩不多了。

    艰难的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鲜血，慕容云逸再度被对面慕容寒的身姿所震撼。

    恍惚间，慕容云逸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那一幕幕……

    一个倔强的孩童，在被很多孩子打的鼻青脸肿的同时，还是拥有一双永不服输的双瞳。

    那双瞳，渴望力量……渴望被接纳……渴望成为一族的骄傲……

    那就是慕容寒……

    慕容云逸心中复杂，面对眼前这死死不认输的慕容寒，徒然升起一抹敬意。

    慕容寒扬天狂笑，脚下的霜冻土地龟裂开来，一道道裂缝之中，有一缕一缕的黑蓝色气息在向着他缓缓飘荡过去。

    这些黑蓝色气息，是他的凛冬，是他慕容寒的魂。

    凛冬刚才一剑斩碎了大地，掀起狂暴冰封无数，而其自身也化作至寒之意，流散在了四周空间之中。

    此时此刻，感受到了来自慕容寒的痛苦和嘶吼，凛冬如有灵智，开始于四周空间之中再度凝聚。

    只不过，这一次的凝聚，并不是凝聚成剑，而是化为一缕一缕的黑蓝色至寒意境，环绕在慕容寒的周身。

    慕容云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右手艰难的抬起，向着半空中那巨大的紫色仙剑剑影徒然一抓。

    慕容寒双手扣死的仙剑剑影再度向下斩落一寸，连带着将慕容寒的双手内侧皮肤彻底削落。

    强大的仙剑气息轰击着慕容寒，这仅仅斩下的一寸距离，再度于慕容寒近距离范围内爆发出一阵剑意冲击波。

    轰……

    一圈肉眼可见的紫色冲击波自慕容寒双手之中爆炸而出，掀起无数尘埃和冰渣。

    慕容寒双腿颤抖，被这斩下一寸的强绝力量冲击得单膝跪在地上，跪着的那条腿，都已经深深陷入了脚下霜土之中。

    一缕一缕的黑蓝色气息环绕在慕容寒周围，让慕容寒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可怕，就好像一尊魔神一样，跪伏在仙剑之下，凭借双手的力量死死支撑住那天威一般的剑意。

    他，永不服输！

    帝休双目收缩，动容地看着场上的慕容寒。

    “他手臂的筋骨已经断了，身上多处骨头已经碎裂，尽管如此，他还在抵抗着仙剑剑意……”

    强如帝休，都不禁在此刻呢喃自语起来，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慕容寒这个人，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一个值得他帝休尊敬的强者。

    霜土大地之中溢出的黑蓝色气息逐渐增多，统统围绕在慕容寒周身，以至于此刻看上去，都俨然有种看不到慕容寒的样子了。

    落雪纷飞，凛冬将至。

    慕容寒一言不发，死死地支撑着手中扣死的巨大剑影，在他周身的黑蓝色气息越来越浓，近乎直接将他包围，形成一团黑蓝黑蓝的混沌。

    慕容寒面色狰狞，在那黑蓝黑蓝的混沌几近将他团团包围的时候，慕容寒瞪大了眼睛，向着对面同样狼狈不已的慕容云逸大吼出声。

    “慕容云逸！！！我慕容寒愿称你为最强！！！来！！！再战！！！”

    慕容云逸双眼一眯，眼中复杂之意一闪而过，再度颤抖着右手，对着剑影狠狠一捏。

    巨大剑影发出一阵嗡鸣，似乎是这仙剑剑意也无力继续支撑下去，用尽一切力量向下斩去。

    但是这斩下的情况，却是似乎是受到了至寒之意的阻碍，硬生生无法斩下丝毫……

    蓦然间，那蓝黑蓝黑的混沌，流转于慕容寒双手之间，形成一个黑色的奇点，这奇点就好似黑洞一样，直接将整个广场上所有的寒意尽皆吸收在内。

    “给我碎！！！”

    在慕容云逸徒然收缩的双目之中，慕容寒面色狰狞，嘶吼出声，双手扣在那黑色奇点之上狠狠一抓，竟是直接将那汇聚了无限寒意的黑色奇点捏爆！

    “不好！”

    慕容大长老瞳孔猛地一缩，暗道那黑色奇点汇聚的力量太过强大，立刻出手将整个演武广场全部封锁。

    至寒奇点瞬时爆炸，牵连着慕容云逸的仙剑剑影竟是肉眼可见的开始冰封……

    咔咔咔咔咔……

    斩定在半空中的剑影被冰封，但却并未消散，不多时，奇点爆炸后产生的巨大音浪和冲击直接将慕容寒和慕容云逸两人的身影冲飞，各自倒在演武广场的两头。

    巨大的冲击波和音爆如陨石撞地球一般撞击在大长老布下的结界上，那一层灵气结界，竟是都有一些扭曲之感。

    隔绝了冲击波和音爆扩散，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那狂暴的气息无处扩散，在演武广场内形成了来回反复的震荡和反复冲击。

    慕容云逸双眼漆黑，险些昏死过去，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整个人的肉身都轰击的体无完肤，鲜血已经不是大口大口吐出来了，而是直接如流水一般从开合的七窍之中溢出。

    那些七窍之中溢流出来的鲜血，呈现一种黑红之色，俨然慕容云逸已经被至寒之意所侵蚀，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而慕容寒此刻的状态也很不乐观，浑身的筋骨断裂超过半数，双手的小臂和手掌被严重冻伤，以至于就算奇点吸收了所有寒意加以引爆，他的小臂和手掌依旧是黑色。

    慕容寒头晕目眩，此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躺在霜土大地上向外连咳带呛地吐着鲜血。

    “云逸！！！”

    慕容长空焦急出声，就要飞身上台，为慕容云逸疗伤。

    大长老突然伸手，将左臂横在慕容长空面前，旋即猛地转过头瞪了一眼慕容长空。

    “退下去！”

    慕容长空还欲再说，大长老面色一变，大声怒喝一声。

    “演武还没有结束！！老夫说了，退回去！！”

    慕容长空不敢与大长老作对，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愤恨地看着场上惨烈的战况。

    慕容仙已经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位天骄，一时间，就连她都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慕容大长老做的没错，这是在演武！！不是儿戏！

    演武被整个中心大域的所有势力所观摩，就是他们两个小辈之间的事情，容不得慕容长空这个长辈去干扰！

    慕容家如此骄傲，断然不可以有任何闲言碎语出现！哪怕是这场战斗已经超过所有人的预料，也断然不可以受到别人的干扰！尤其是慕容长空！

    大长老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但是没有办法，毕竟双方的比试，还没有宣布结束。

    昊和策两个护道人，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来了。

    他们二人分别站在两个不同的角落，面带担忧地看着广场上那惨烈的一幕。

    昊和策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代两个孩子受伤，他们心在滴血，但却束手无策。

    看台上，所有的弟子皆是站起了身子，满面骇然地看着场上的凄惨战况，久久无法平静心情。

    如白、李道一、罗音、迟戚若……

    所有的道子皆是心中震撼，对于这一次慕容家道子之争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所有人心底其实已经认同了，无论是慕容云逸，还是这之前寂寂无名的慕容寒，都是当世无与伦比的天骄。

    而相比慕容云逸，慕容寒的表现则可以说是更加的让人难以忘怀。

    要知道，慕容云逸可以拥有法相之宝的，就是慕容云逸手中的那柄紫剑。

    那紫剑，是慕容家祖上飞升的仙人以自身法相之力，凝聚出一丝力量，封印在了紫剑之中。

    后来这紫剑，便被慕容家赐给了天之骄子慕容云逸。

    法相之宝爆发出的法相之力，虽然远远不及真正的仙剑，但是却也可以发挥出仙剑的一丝力量。

    而慕容寒呢？完完全全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凭借着那强绝无匹的寒意，硬生生将局面战至两败俱伤的局面。

    诚如慕容寒在战斗中的怒吼一样，慕容云逸仰仗着仙剑之威，尚且如此，如果没有了那仙剑，慕容云逸拿什么来跟慕容寒战！！！

    这本就是不公平的一场战斗，但却被慕容寒生生扭转。

    孰强孰弱，一看便知。

    只不过，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

    慕容云逸面色复杂，仰面躺在大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碧蓝长天。

    现在，慕容云逸有些分不清楚，这蓝天，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蓝色，还是因为，这天空渲染了慕容寒的寒？

    另一头。

    慕容寒同样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终究还是没能真正斩碎慕容家与生俱来的骄傲。

    恍惚间，慕容寒觉得这天上下起了雪。

    是因为自己的寒意吗？

    还是说，这苍天，在为自己鸣不公？

    慕容寒淡淡一笑，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些来自他想象中的飘雪，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抚摸着他已经没有知觉的皮肤。

    ……

    从前我也是一个孩童。

    我也想和大家一起玩耍，然后被当做骄傲一样长大。

    可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我，骂我是野种，骂我身份低贱。

    很多时候，我想永远沉睡在寒潭之中，不再醒来。

    可是这是我的家，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我常常像一个疯子一样扪心自问。

    你也是一个人吗？

    我也是。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叫寒，因为我尝尽了这世间的冰冷。

    我名寒，那便让我化作这世间的凛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