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四二九 萧燕的绸缪

作品:《第一氏族

    “我们要去哪儿?”

    离开郓州城,魏无羡问赵宁。

    赵宁的回答让魏无羡始料不及:“不是我们。”

    “你跟我要去不同的地方?”魏无羡反应很快。

    赵宁点点头:“我取得突破的时间太晚,以至于今日才能彻底击败博尔术,现在我不知道蒙哥已经到了何处,所以必须全速赶去拦截。”

    这话的意思,是说魏无羡速度太慢,赵宁不能因为他耽误行程。

    魏无羡低头默然。

    他还没到王极境中期,而赵宁已经一只脚迈进了王极境后期的门槛,两人赶路的速度的确有不小差异。

    赵宁要是因为带着他耽误了半个时辰,导致赶到晋阳的时候,蒙哥已经联合察拉罕杀穿了赵氏,那就罪莫大焉了。

    “我要去何处?”魏无羡虽然自责但不矫情,直截了当的问。

    “你就顺着我走过的路,直往西北而去。中途去一趟杨柳城。如果我跟蒙哥厮杀之后,还能有一条命在,你自然就能追上我,届时我会跟你说下面的安排。”

    赵宁对着西北道。

    魏无羡沉默半响,低声道:“不管拦不拦得住蒙哥,你可千万别死了。”

    “能好好活着,谁又愿意死?”

    说完这句话,赵宁将速度提了上去,眨眼便拉开了跟魏无羡的距离。

    望着浩然长天之下,赵宁渐行渐小的背影,魏无羡感受到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气,眼眶情不自禁的逐渐湿润。

    他会一直记得这一幕,记得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

    ......

    魏州。

    博尔术求见元木真不成,只能先去疗伤。

    在他初步稳住了伤情,还没来得及安心调息时,房门在被叩响两声后直接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公主殿下......”博尔术起身见礼。

    “左贤王不必起身,事情紧急,我不得不立即打扰。”

    萧燕在椅子上坐下来,侧着身子凝重的看着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博尔术苦笑一声,将今日之战的情况,原原本本向萧燕说了个清清楚楚。

    “赵宁这家伙的境界,竟然提升得这么快?”萧燕陷入沉思。

    只是两个呼吸,萧燕星辰般的眸子里精芒一闪,郑重的问博尔术:“左贤王撤离郓州的时候,赵宁没有追击?”

    “赵宁要是追击,我就死了!”

    博尔术不满的腹诽一句,面上还是认真回答萧燕的问题:“我也觉得奇怪。以他今日展现出的实力,若是执意要追杀我,未必不能在我回到魏州之前跟上。”

    他心里想说的是,就算赵宁在他回魏州之前追不上,也可以在他跑到察拉罕军中之前杀了他——只要元木真不出手,他必须要赶到察拉罕军中才算安全。

    一个王极境中期的修行者,还是天元王庭的两位贤王之一,价值极大,追击起来又不需要太久,赵宁却为何没有这么做?

    博尔术疑惑,萧燕却跟他不一样。

    她眼神深邃的道:“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这是为何?”博尔术问。

    萧燕嗓音低沉道:“可以追而不追,答案只有一个。”

    博尔术琢磨出了味儿:“他还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要做?”

    “不错。”

    “眼下战局并无大变,整体形势对南朝不错,南朝并没有致命忧虑,还能有什么事比杀了我更重要?”

    “当真没有?”

    博尔术怔了怔,因为重

    伤本就苍白的面容,随即变得肃杀冷峻:“要说真有,我也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当然只有一个答案:驰援而来的蒙哥!”

    “可赵宁一直呆在郓州城,他怎么可能知道二皇子来援?”

    “有些事,并不需要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对有些知己知彼的人来说,仅靠对全局的把握对棋局的推演,就能得到常人看不到的答案。”

    博尔术无法置信:“赵宁能有这么难缠?”

    萧燕看着他反问:“赵宁究竟有多难缠,左贤王难道不清楚吗?”

    博尔术:“......”

    半响,他仍是摇头:“公主未免把赵宁看得太高了,他再是厉害,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是天神。”

    “看来左贤王对赵宁的了解还不够深。”

    博尔术不乐意了:“公主就了解得很深?”

    “我至少不会小看他。”

    “这不是小看,我们谈论的毕竟是个人!”

    萧燕叹息一声,看向门外的目光变得朦胧迷离,好似又回到了某个令她刻骨铭心的时刻:

    “有些时候,我宁愿把他看成天神,至少这样一来,我不会被他各种匪夷所思的举止,给震得胆敢欲裂。”

    博尔术捂着阵痛的肩膀,咬着牙固执的道:“他不是神!他也会败,也会死!”

    萧燕收回目光,神色萧索的笑了一声,不再跟博尔术争论,话锋一转:“左贤王知道我为何到魏州来吗?”

    “总不会是为了去支援我打郓州。”

    “是因为河北乱局。”

    “等到二皇子一到,河北乱局自然就解决了,公主此行只怕是多此一举。”

    萧燕转头看着博尔术:“倘若大汗出手了,我自然不会来,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多此一举。”

    这话意味深长。

    博尔术避而不谈萧燕话里的深意:“现在难道不是?”

    萧燕接着道:“既然大汗不出手,一切就都可能有变数。”

    “能有什么变数?赵宁那竖子还能截住二皇子不成?”

    “左贤王以为,河北大乱的这局棋,是谁一手布置的?”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承认?”

    博尔术面沉如水:“我不信是赵宁做的!”

    “万一是呢?”

    “就算是,那又如何?”

    “如果是,赵宁就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它。”

    “他不允许就有用?”

    “别人不允许自然没用,但赵宁不允许,无论那有多么不可思议,都可能有用。”

    “公主殿下何必如此长他人威风?”

    “不是长他的威风,是考虑现实。”

    “何谓现实?”

    “现实就是,以赵宁的深谋远虑,他在让河北的棋局显露于世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们会如何应对?”

    “他想到了又如何?”

    “当然是去拦蒙哥。”

    “拦住了又如何?”

    “拦住了王极境入场,河北乱局就只能靠我来处理了。向大汗请命主持河北地军政,平定各地兵乱,就是我此行来魏州的目的。”

    “公主这也算深谋远虑了吧?”博尔术嗤笑一声,不无讥讽之意。

    因为被赵宁夺走了一条手臂,他对赵宁已是恨入骨髓,连带着对一直称赞、拔高赵宁的萧燕,也多了几分抵触、不满,甚至是厌烦:

    “只不过很可惜,赵宁注定是拦不住二皇子的!”

    萧燕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我们打个赌如何?”

    “公主想要赌什么?”

    “就赌赵宁有没有离开郓州向西北而去。”

    “去了如何?”

    “他若去了,左贤王立即带着麾下王极境修行者回郓州。”

    “这是为何?”

    “其一,如果赵宁带着王极境们走了,那么郓州空虚,正是夺下它的最好时机;其二,如果赵宁没有带走所有王极境,那么郓州驻军就可能攻打城外大军,左贤王必须回去牵制对方,免得十万将士全军溃败。”

    听完这番话,博尔术愣住了。

    他看萧燕的眼神,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了不满与厌烦,只有佩服。

    或许是博尔术的眼神让她很受用,萧燕笑了起来:

    “倘若赵宁果真如左贤王所言,没能拦住蒙哥,被他杀了,那么左贤王大可以继续攻打郓州城;倘若赵宁拦住了蒙哥......”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就在这时,一名修行者进了院子,在外面向萧燕遥遥行礼。

    “说。”

    “禀报公主殿下,赵宁已经离开郓州,只带了一名王极境修行者,直向西北而去!”

    “知道了。”

    萧燕挥挥手,让那名修行者退下,而后看向博尔术,也不说话。

    博尔术已是震惊得犹如一尊木雕,呆立不动。

    少顷,博尔术豁然起身,弯腰向萧燕行礼:“公主殿下,我这就回郓州!”

    ......

    博尔术离开后,萧燕还是没有得到元木真召见。

    她并不着急,也不觉得意外,就安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

    “公主殿下来魏州已经两天了,大汗为何还不召见呢?”贴身侍女在给她斟茶的时候,忍不住出声询问。

    萧燕的目光没有离开书本,信手接过茶碗,浅浅品了一口。

    草原上没什么书,她看的是齐人的典籍《战国策》,自从被元木真治好了伤,她便保持着手不释卷的习惯。

    因为早年潜伏燕平时,就读过很多齐人的书,堪称学识渊博,所以无论什么样的齐人书籍,她理解起来都毫无难度。

    她淡淡道:“我来魏州的目的,大汗自然知晓,所以眼下还不到见我的时候。”

    侍女好奇的问:“何时才是大汗见公主的时候?”

    “当然是需要我主持河北大局之时。”

    “那何时才是公主主持河北大局之时呢?”

    “那得看赵宁成功拦截蒙哥的消息何时传回。”

    “公主就如此确定赵宁能够拦住二皇子?”

    “不确定。”

    “......”

    “只不过是作最坏的打算罢了。”

    侍女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幽幽的看着萧燕,“要我看,赵宁就带着一个王极境修行者相助,一定会被二皇子杀掉的。”

    萧燕翻过书页,目不斜视:“你错了。”

    “他西行这一路上,还会有更多王极境修行者加入?中原的和晋阳的?”

    “这回错得更加离谱。”

    “错哪里了?”

    “他身边不会有任何人相助。”

    侍女眨巴着茫然无知的大眼睛:“中原的和晋阳的齐人大修行者不会帮忙?”

    “他们都有眼前的对手,没人脱得开身。”

    侍女啊了一声,“如果是这样,赵宁单人独骑去拦二皇子殿下,那是必死无疑啊!”

    萧燕放下书册,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动作却忽然顿了顿,眼神莫名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