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威胁

作品:《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佛语有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了仇怨自然也会结出仇恨之果,韩老爷可也如此认为?”

    百里琪花抿嘴轻笑着,笑靥的眉眼望不见底,幽深如墨泉,令人生畏。

    韩思贵紧捏着手,努力调整了情绪,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从牙齿缝里挤出一点无力的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百里琪花抚了抚发间的金步摇,美轮美奂的蝴蝶轻轻闪动着翅膀,似乎随时都会从她发间飞走。

    她拖着声音似在沉吟,最后却是俏皮的反问,“韩老爷觉得本宫想要干什么?”

    “现在我就在你面前,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你若杀了我,你也休想迈出韩府一步,有三公主给我陪葬,死的也不算亏。”

    百里琪花突然大笑起来,乐的肩膀轻颤,发间的蝴蝶扑腾的更加欢快。

    “韩老爷原来那么想死,那本宫成全你好了,不过你多虑了,本宫敢进这韩府,自有办法脱身,让本宫给你陪葬,你怕是真将自己当成阚州的土皇帝。”

    她蔑然一笑,收起嘴角笑容,对着空旷的花厅喊了一声冯彦,冯彦即刻出现在她身旁,无声无息,落地无声。

    “杀了他。”

    冷冷的命令一出,冯彦的剑顷刻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上韩思贵的脖子,眼看就要割断他的喉管,韩思贵恐惧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朝她跪下来。

    “公主殿下饶命,我还不想死,求殿下饶命——”

    韩思贵双膝跪趴在地上,傲慢的头颅重重的磕在地上,砸出咚咚咚的巨响,骨头似乎都要磕碎了。

    他刚刚还一副视死如归的坦然模样,转瞬就卑贱的如同贪生蝼蚁,可间方才不过是装腔作势,贪生怕死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百里琪花悠然的摆弄着茶几上的梅枝,白嫩的指尖挑拨着嫣红的花瓣,衬得更加肤若凝脂,粉红的指甲与那娇嫩的花瓣融为一体,煞是好看。

    “韩老爷不想死,那不知想不想你的儿子死?韩老爷可要想清楚了,那可是你韩家的独苗,你这辈子……唯一的儿子。”

    百里琪花最后一句话加重了声音,意有所指,韩思贵崆峒剧烈收缩着,袖中的手掌握紧,压抑着难言的痛苦和难堪,那是他不忍提起的耻辱。

    韩思贵爱好美色,妻妾成群,但却只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辈子都再不会有孩子,这都是拜九皇子所赐。

    八年前,他抓住尚是孩童的百里琪树和百里琪花兄妹俩,准备将他们送入京都时,常兴带着管佶前来相救,他挟持了百里琪花,百里琪树为了救妹妹,一剑砍伤了他的下身。

    自此,他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对此事耿耿于怀。

    韩廷恩是韩府的独苗,若韩廷恩死了,韩家便从此绝了后。

    韩思贵脑袋埋在地面,紧咬着牙,精明的双眸中迸发着凌锐的恨意,却只能隐藏着,压抑着,屈辱的磕下头颅,咬牙哀求,“求殿下放过我儿子,给我韩家留下香火。”

    花厅中寂静无声,只有韩思贵一下下将头砸在地面的声音,肌肤接触坚硬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听的有些瘆人。

    冯彦消失在了花厅中,百里琪花静默无声,兀自玩赏着梅枝,许久才让韩思贵停了下来。

    “韩老爷爱子心切让人感动,不知本宫放了韩廷恩,你能给本宫什么回报?”

    韩思贵慢慢抬起头,宽大的额头已是一片红肿,跪在地上的身躯屈辱的僵持着。

    他早就猜到,百里琪花的出现必然带着某种目的。

    他此时认真回想着之前与她接触的种种,开始时故弄玄虚的送威胁信,让他全面赈灾,之后宴席上骗走他大笔白银,接着又让他全面降价。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她不满他囤积粮食,替百姓抱不平,但他知道,如今晋王、辅国大将军带大军坐镇,百里琪花在如此紧张危机的时刻深入阚州,必然不是抱不平这么简单。

    “殿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请说。我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百里琪花对韩思贵的保证嗤之以鼻,这个人的奸诈、自私她很了解,但如今能让她达成目的的只有他,她捏着他的软肋,不怕挟持不住他。

    百里琪花从位置上站起身,踱步玩赏起花厅里的珍玩,清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本宫的目的想必你也猜到了一些,北境雪灾,百姓们需要粮食。”

    百里琪花短短两句话,便将目的说的清楚,她要粮,她为粮而来,找韩思贵自然也是因为他的粮。

    韩思贵并无太大表情,这个目的他早就想到了,毫无犹豫道,“我韩家名下所有余粮都愿无偿送给殿下,只愿殿下放我儿一条命。”

    百里琪花把玩着黄花梨多宝槅子上的一尊玉观音,观音眉目慈祥、圣洁,又带着一分冰清玉洁的高贵,手执净瓶,表情生动,似在观望着花厅中发生的一切。

    百里琪花对着玉观音拜了拜,转身对着韩思贵摇了摇手指头,“令郎可不止那点余粮,我要的是八万石。”

    “什么!”

    韩思贵惊呼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腾跳起来,“殿下这是故意为难我,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根本没有那么多粮。”

    “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本宫这是在给你一个了结过往恩怨的机会,韩老爷可要好好珍惜。”韩思贵努力收敛着眸中的怨愤,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八万石粮岂是谁家孩子的名字,说有就有的,百里琪花分明是不准备放过他儿子,故意托词。

    韩思贵隐忍的虚起眼睛,细缝中透出锐利的精明,压着声音道,“殿下这般强人所难,难道不怕我将你的身份透露给晋王?”

    韩思贵直言威胁她,百里琪花却还不在意,反而轻蔑的勾了勾唇角,“你若想去便去,到时遭殃的却不一定是本宫。”

    韩思贵浓眉一皱,心中陡然生起不好的预感,感觉她似乎话里有话,迫不及待的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琪花悠然自得的围着黄花梨多宝槅子转了一圈,将上面的珍宝全部观赏了一遍,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多宝槅子上的珍宝欣赏完,身一转,走进花厅的右次间,在窗边的一张美人塌上坐下,抚摸着身下的软垫。

    美人塌以红木制成,镂空雕刻着仙鹤祥云图,精妙绝伦,栩栩如生,塌上的软垫柔滑细腻,是珍贵的洛烟缎制成,精心绣制着宝相花纹,绣艺精湛。

    如此珍贵精美的作品却拿来当软垫,也不知道韩家太多奢靡富贵,还是不懂得欣赏。

    百里琪花指尖怜惜的抚摸着顺滑的洛烟缎,嘴角抿着浅浅的弧度,一字一句道,“韩老爷可知本宫为何让你降低粮价?不止让百姓买得起,也是为了让本宫买得起,你给的两万五千两白银,可是买了六千多石粮食呢,解了北境好大的困境。”

    韩思贵紧盯着她浅笑盈盈的脸庞,脑子突然一轰,一股撕烂她脸的冲动涌上大脑,步子都已急急迈出,在距离她三步远时,消失的冯彦突然挡在他眼前,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韩思贵指尖微颤的后退两步,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她用他给的两万五千两买了他的粮食,运往了北境——

    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粮,最终粮财尽失,还被抓住了莫须有的把柄。

    他被狠坑了一顿!

    百里琪花从冯彦说身后站出来,戏虐道,“现在明白了吗,你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若是晋王知道你花钱花粮替北境度过难关,他会如何想,远在京都的伪帝又会如何想?”

    “这是你的阴谋,我是被你骗了,晋王和皇上会相信我的!”

    韩思贵声音都变得嘶哑,奋力的争辩着,可那故做坚定的语气中,满是浓郁的心虚和无措。

    “你确定他们会相信你?”

    百里琪花怜悯的啧啧两声,纤细的身子从他身边走过,拂过一阵淡淡的花香,如春花盛放,但那香味闻在他的鼻间,却如地狱之神的气息,令他畏惧。

    “就算他们为了稳定大局,暂时相信你,等事情过去后,你确定他们不会秋后算账?你确定他们对你不会产生隔阂与猜忌?你确定你还能保住御前第一皇商的地位?”

    百里琪花连续三哥反问,如同三下重拳,狠狠敲击在韩思贵的心头。

    “不会的,晋王殿下会相信我,皇上也一定会相信我,我是替皇上打下江山的人,我是从一开始就拥护、支持他的人,我是功臣,我对他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韩思贵惊慌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精明的视线猛然对上百里琪花,愤然道,“是你在总结会宴席上将马场强卖给我,所有人都看见了,晋王也看见了,我是被迫的,晋王一定会相信我。”

    “若我说我与你本是一伙的,宴席上是我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钱粮送往北境,同时洗脱你的嫌疑,你觉得晋王会信你还是信我?”

    百里琪花邪狞的挑了挑眉,软绵绵的小羊羔瞬间化身一只狡诈的狐狸,让人汗毛直竖。

    韩思贵心中发紧,他心知肚明,晋王必然不会相信她的话,但也不会全然不信,定会对他产生猜忌和狐疑。

    不管他如何解释,终究是他又送钱又送马场又送粮,帮助北境度过了雪灾危机,韩家独得盛宠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韩老爷,本宫现在是在拉拢你,你若不从,我们便是彻底的敌人,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想想被烧的收拾铺,还有你粮仓的地址,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此言并非危言耸听,韩廷恩在她的手里,她对韩家的生意也是了如指掌,连最隐秘的粮仓位置都知道,轻易便能让他失去所有。

    韩思贵臣服了,把柄在她手里握着,儿子的命在她手里捏着,他不得不低头。

    但……

    “八万石粮我真的拿不出来,就算把京都粮店的存粮算上,一共也不足一万石,八万石简直是痴人说梦。”

    “韩老爷怎么把送给军队的五万石军粮漏算了,加起来便是六万石,相信凭韩老爷的手段和名声,再筹措两万石也不是难事。”

    韩思贵猛地恍然大悟,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那批军粮!

    在晋王眼皮子底下打军粮的主意,她真是胆大包天,还要把他拖下水。这若被晋王发觉,他就真的无法解释了,这太冒险了。

    韩思贵想要拒绝,但对上百里琪花不容反驳的冷冽眼眸,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睛那般明亮澄澈,却也盈满了巨大的力量,如同能够摄人魂魄,让人无法违背那双眼睛的指令。

    “殿下,这件事……”

    “本宫只给你半炷香时间考虑,若你答应,当年之事本宫便一笔勾销,你的儿子也能平安回来,为你韩家传宗接代。若你不应……你就好自为之。”

    百里琪花不给韩思贵任何求情、商谈的机会,转身便坐到那张红木美人塌上休息,摆弄着小巧的指甲,冯彦直勾勾的盯着他,计算着时间。

    花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韩思贵只觉胸口像有千百只蚂蚁爬来爬去,咬着他的肉,微微的刺痛,搅得他心烦意乱。

    半炷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百里琪花从美人塌上起身,脚不小心踢中面前的青铜香炉,发出‘铮——’的一声沉闷声响,将紧张的韩思贵惊得身体一颤。

    百里琪花看向韩思贵,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淡淡的吩咐了冯彦一声,”我们走。“

    那冷峻的态度随着一阵冷风,从打开的房门扑面袭来,将韩思贵混乱的精神陡然冷醒,脱口大喊一声,“遵命!”

    百里琪花即将迈出花厅的步子顿住,满意的回过头,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得意。

    “韩老爷果然是聪明人,没让本宫失望。”

    韩思贵垂敛着眼睛没有接话,一副并不情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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