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噩梦

作品:《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

    李泽涵被她爽朗的笑声引得心情疏朗起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娘时时念叨阿琪姑娘,你能来蹭饭,娘肯定高兴坏了。”

    “也忙坏了——我感觉给婶子添麻烦了,方才看她拿出了好些食材,连珍藏在瓶瓶罐罐里的好东西都翻出来了,今日我是有口福了。”

    百里琪花接着李泽涵的话,语调轻松的玩笑,气氛瞬间亲近了许多。

    “李公子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李泽涵轻松的笑颜上划过一丝苦笑,失笑一声,故作轻松的道,“其实我知道千一只是在宽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好不了了。”

    低落的声音充满悲伤,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怎么这么说,你不要气馁,要对师大夫有信心,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李泽涵摇了摇头,“我知道千一尽力了,生老病死是常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也许命该如此吧。”

    “这可不像为人师者说的话。”

    百里琪花略带指责的严厉语调引得李泽涵微微侧目,李泽涵突然从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一股失望的情绪,很快又消失不见,甚至让他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只要想活就努力活下来,不要让对你充满期待的失望。别忘记你还有婶子和四个可爱的弟弟妹妹,你是他们的大哥,要做好他们的榜样。”

    李泽涵呆呆的看着面前尊尊教诲的女孩,明明比她小了十几岁的样子,这会却全然像个大人一般,一脸正色的样子像个故作深沉的小大人。

    李泽涵失笑一声乐了,挥去心头的阴霾,爽朗的说道,“这些我都明白,我并非想死,也不是不努力,只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他知道师千一已经尽了全力,连千一都没办法,世上还有谁能治好他。

    他不是气馁,而是已经努力坚持到了极限,极限过后,便是人力无法左右的生死。

    大夫也是人,不是神仙,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你是个正义的好老师,要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指点迷途,你的责任很伟大。”

    今日依旧是阴天,即便没有太阳,但相信漫长的冬季很快就会过去,之后便是明媚灿烂的春天,温暖和希望将会遍撒大地,传递到世界的角角落落。

    “谢谢你的开解,千一都没有放弃,我又有什么资格放弃。”

    屋外孩子们的欢笑声清脆纯真,像一束束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驱散了李泽涵心头的黑暗。

    “孩子们,吃饭了,快请客人上桌,洗手吃饭——”

    李婶子的喊声响起,夹杂在热闹的欢笑声中,温暖又好听。

    “好——”

    孩子们响亮整齐的附和声让人心头明亮,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帘很快被掀开,欢儿和小煤球跑了进来,拉着百里琪花去吃饭。

    李泽涵还不能下床走动,他的饭菜都是送到床边的。

    冯彦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给孩子们充当牵绳的树,双腿缠着绳子一头,另一头圈在院里的老槐树上。

    孩子们听见吃饭一窝蜂跑进了正屋,大力也跟着孩子钻进了屋里,百里琪花路过冯彦身边,与他一起最后进了正屋,顿时屋里挤得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用起午饭。

    孩子们看见桌上的肉,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却都乖乖巧巧的每一个人去夹,显然知道肉都是给客人吃的。

    所有人坐定,李婶子端了茶杯敬百里琪花一杯,神情促狭不太好意思,说了几句欢迎的话,将满杯子的茶喝的干净。

    “谢谢婶子的热情招待。”百里琪花也将茶水喝干净了,表示尊敬。

    李婶子神情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拧着深深的愁绪,像是有什么犹豫,脸色微窘,思虑了一会,终于道,“其实……你刚才和泽涵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李婶子抱歉的微低着头,眼眶有些红,悄悄抹了抹眼角,抬起眼来时,目中满是坚决和感激,朝百里琪花郑重的道了一声谢谢。

    虽只有谢谢两个字,但对百里琪花的开解和鼓励,却是从心底里真情实意的感激,饱满热泪。

    李泽涵是家里的长子,更是家里的支柱和希望,他那番气馁的话语犹如榔头一样,一下下敲击在李婶子的心上,心都敲碎了,但还好有阿琪姑娘宽慰,让他不再低迷。

    这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吃的热闹、温馨,又尽兴。

    看着其乐融融的李家人,百里琪花想哥哥和管佶了,还有亚父,她想回琭城了。

    寂静的空气中流动着紧张气息,金碧辉煌的正殿中坐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百里琪花坐在一袭座位上,脊背笔挺,身姿优雅,白嫩的手指转动着一个精美的白玉酒盏,酒盏在食案上摩擦出‘吱吱——’的声音,清晰刺耳。

    晋王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侧身凝视着她,右手端举着一个相同纹样的酒盏,敬酒的动作保持了许久,盏中的清酒微微晃动着细小的涟漪。

    “公主殿下,晋王殿下可是诚意十足——”韩思贵提醒的声音令人厌恶。

    晋王耐心的一直举着酒盏,并不着急,将手臂又往前松了松,说了一句‘请——’。

    百里琪花停止转动酒盏的动作,低垂的眼睑突然抬起,握起了酒盏,与晋王遥遥相碰,而后凑近唇边,小口饮下。

    片刻后,小腹猛然的刺痛让她扭曲起五官,手中的酒盏‘哐当’摔落在地,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五脏六腑如烧灼般的刺痛令人痛不欲生,她摔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撕心裂肺的哀嚎着,惨痛的凄厉声音飘荡在偌大的殿堂,阴气森森,让人毛骨悚然。

    她翻来覆去的挣扎着,扭动着,想要减轻痛苦,但身体里的灼烧的刺痛越来越清晰,一股腥甜猛地冒上喉管,止不住的咳出来。

    鲜艳的红脏乱了她的唇舌和脸颊,顺着嘴角流过耳后,最后在洁净的地面抹下大片血腥。

    激烈的挣扎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哀嚎声越来越虚弱,渐渐平息于无,连呼吸也终于彻底失去。

    她躬曲着身体蜷缩在地上,瞪直了眼睛,彻底停止了动弹。

    有人影朝她奔来,模模糊糊,越来越近——

    ‘砰——’

    一声砸击声突然响起,百里琪花猛地睁开眼,双瞳瞠直,侧卧着大口喘息,额上的汗珠密密麻麻,衣裳也被汗水打湿了。

    身后传来打开窗户的嘎吱声,而后是芦苇稳重的声音,“就是些调皮的小孩乱扔石头,把窗户关上吧,小心凉风吹进来,小姐还在睡着呢。”

    然后又是一声窗户关闭的声音,大力尽量放轻的脚步声哒哒哒响起,在安静的房间中依旧十分清晰,接着便感觉床边凹陷了一块。

    “小姐这觉睡了三个时辰了。”大力小声嘀咕一声。

    芦苇轻柔的声音问道,“小姐睡过最长的时间是多久?”

    大力想了想,“嗯——大概就是三个时辰吧。”

    “那是该醒了才对。”

    芦苇落地无声的来到了百里琪花的背后,看她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掏着手帕想要替她擦拭,上身越过床边,这才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

    “小姐,您醒了,要起来吃些东西吗?”

    芦苇看百里琪花神情怔怔的,问话也没反应,擦着她额头的汗珠,关切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百里琪花眨动一下呆愣的瞳孔,脑中回想着方才的梦,她梦见自己被毒死了。

    “没事,扶我起来。”

    身上感觉黏黏湿湿的,内衣贴着肌肤很不舒服,便让芦苇准备浴桶沐浴。

    芦苇应了一声便去忙了,大力蹲在她床边替她捏着腿,关心道,“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是做恶梦了吗?”

    大力撸着袖子替她擦汗,百里琪花被她憨厚的模样逗乐了,将方才的梦抛开,心情一下舒畅起来。

    “房间里太闷了,等会出去透透气,给你买肉包子要不要?”

    大力听见肉包子,双眼立马绽放金光,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要,我正好饿了,我们给哼哈也买一个好不好,等会给它送去。”

    “好。”

    百里琪花躺在宽大的浴桶中,身体被暖烘烘的热水包裹着,湿润的热气将房间笼罩在一片湿热中,整个人全身放松下来。

    芦苇将浴桶中加入了药材,百里琪花每日都要泡药浴,一日不可间断。

    “小姐,对面那位阿皎姑娘已经走了,你知道吗?”

    大力坐在一边凳子上摆弄着她的九连环,芦苇伺候她擦拭着手臂,按摩肩膀。

    “已经走了,什么时候?”

    百里琪花转过脸,大力憋着脸道,“好像是今天早上,好歹小姐还和她喝过茶聊过天,她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真没礼貌。”

    “也许人家是有急事,那位阿皎姑娘看着不像不懂礼节之人。”

    芦苇拿着水瓢缓缓往百里琪花身上浇着热水,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药材,密密麻麻的将水面完全覆盖,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中药味。

    “阿皎姐本就专为八宝图而来,目的达成,自然不会久留。”

    三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闲话,等泡好药浴,三人便一齐出了客栈。

    站在风声清凉的街道上,屋中的热闷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顺着金堂街闲逛起来。

    路过都督府时,百里琪花的步子顿了顿,然后继续超前,去了最热闹喧哗的主街道,寻了个说书茶楼悠闲的休憩。

    茶楼大堂之上,白眉须发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情绪高昂,正热火朝天的讲述着北境逆贼九皇子,与北渊端王世子南宫薄的边城之战。

    “九皇子救妹妹心切,率大军濒临冰河,两军对垒,南宫薄嚣张狂悖,挟持三公主在手,逼迫九皇子拱手让出夫海城。

    众所周知,夫海城乃抵御北渊的要塞,若是落入北渊手中,大楚谓矣!

    九皇子断然不依,此乃丧权辱国、动摇国本之重节,身为大楚嫡皇嗣,岂可做出这等背国之事。

    但……九皇子心痛难耐,冰河对岸被挟持之人,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三公主。

    九皇子与三公主幼逃皇宫,相依为命,九皇子将三公主一手养大,如兄如父,爱之深可想而知。如今却只能看着妹妹深陷敌手却无法相救,如何不痛心。

    转头说来,这位三公主也是一位当仁不让的巾帼女子,据说才色双绝,聪慧过人,被南宫薄掳去却不见惊惧惶恐,镇定自若。

    冰河对峙之时,她知南宫薄的要求强人所难,为了不让哥哥受制,毅然决然跳入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要知,当时已是寒冬腊月,北境风雪肆虐,冷的羊都走不动路,狼群不敢出来觅食,河面都已结了薄薄的冰,寒意刺骨。

    三公主毫无迟疑之色,一下挣脱士兵的束缚,纵然跃身跳入河中,瞬间沉入河底。

    九皇子亲眼目睹妹妹跳入冰河,悲愤不已,怒然挥军渡河,将南宫薄杀了个片甲不留——”

    说书先生讲的情绪高涨,似乎亲眼目睹一般,周围听客也是听的津津有味,心绪跌宕起伏。

    边城之战的故事最近在阚州慢慢流行起来,许多茶楼酒舍都在议论这个故事,九皇子和三公主的兄妹情深传的人尽皆知。

    百里琪花侧耳听了一耳朵便不再理会,外人听的是热闹,对故事里的人来说,却是印刻在血脉里的情感和人生,不是供人玩笑的戏本子。

    大力则是兴致勃勃支着下巴,趴在椅背上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对老头讲的偏差之处抱怨几句,凑着大堂里的热闹。

    “这里是皇上的地界,公然讲论九皇子,不怕被官府抓吗?”

    芦苇把小二送上来的点心一一摆在三人中间的小几上,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滚起卷卷热气,迷蒙了视线。

    百里琪花轻轻吹了吹杯边,抿了一口,结果嘴皮子还是烫了一下,吐了吐舌头,粉粉的小舌俏皮的抖了两下,模样可爱极了,像个贪嘴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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