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请客

作品:《祖宗为我牵红线

    “高阳,你今天能不能出门了?!”

    眼看苏女士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我只好捂着肚子从厕所出来,腹部传来的隐痛让我的背脊都快要躬成虾仁。老高看我这个样子,忙将我扶起来坐下,不无心疼地问:

    “别理你妈,我们先去医院。”

    “她那是装的你看不出来?从小就爱玩这套。”

    苏女士拔高了声调,指着我的脑门说道。

    老高替我擦了额头的水泽,眼里一片不忍,语调也严肃起来。

    “你看看她疼成这样,竟然一点不心疼,你怎么当妈的?”

    眼看一场家庭大战即将爆发,我忙扯了扯老高衣袖,糯糯地说:

    “爸爸,我不用去医院。只是恐怕出不了门了。”又看向被气得大口喘气的自家母亲哀求道:“妈,我没装,是真疼。你别跟爸爸发火。”

    苏女士给我一记白眼,提起包包就走,出门时说了句‘懒得管你,随便你爷俩折腾!’之后,就留下老高跟我两人大眼瞪小眼。

    难得硬气一回的老高,把我扶上床,掖好被子,又嘱咐了几句才得空去追自己忿忿出走的老婆。

    关门声一落,我腾地一下爬起,连忙把夹在肚子上的夹子取下,疼得龇牙咧嘴。刚刚在厕所时打湿的鬓角还没干,黏黏地贴在脸上,我又抽了几张纸胡乱擦拭干净才舒服了些。

    蹭饭谁不愿意?本来做了一夜心理建设的我以为自己不在乎。却在临出门的那一秒临时改了主意。遵从了自己最初的心意,装了病。

    管他的,能躲一时是一时。

    先拿手机玩了会游戏,直到感觉有些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了吃晚饭。家里没有现成的东西吃,我只好穿好外套出门觅食。

    初秋的晚上竟然这么凉!一阵寒风猛然灌进裤管,冷得我跺了跺脚,大门口的声控灯咔地一声亮了。暖黄的灯光下,竟然立着一个人,虽然他将身形隐在大门内,却也看得出已经快要冻得缩成一团。

    细看之下,我觉得这人影有些熟悉,几乎同时他转过身来,正是消失了一下午的潘唯宁。我此时立在楼梯上,视线跟他勉强平齐,能看到他眸光闪亮如星。

    他舒展了身体,朝我走过来一步,又见我没有要主动靠近的意思,也就不再上前。两人之间仍隔着约莫两米的距离。

    “你怎么会来?”

    “高叔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

    我听他提到自家老爸,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时才注意他右手微微抬起,手腕处挂着什么。

    “刚刚在门口买了点药。”

    他解释道。

    又见我没有动作,索性快步走过来将腕上的东西塞到我手里。速度快得像生怕我拒绝似的。

    我竟然觉得他这样有些笨拙的举动很可爱,闷了一下午的心门像是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连吹过来的冷风都觉得多了几分爽朗。

    提着小而沉的药袋,我快步下了楼梯,把他甩在了身后。随即,略带疑惑的男音响起:

    “你去哪儿?”

    “吃饭。”

    小区门口的面馆物美价廉,牛肉面二两够饱,苏女士不在家的时候,这里就成了我的常驻地。现在8点不到,正是人多的时候。我迅速找了靠窗的老位子坐下,远远地招呼老板点餐。

    直到看到自觉坐到对面的潘唯宁,我才想起问他有没有吃饭。果然,蹭饭谁不愿意。他要了三两面还加了个蛋。看样子之前跟老高他们在一起没吃什么就走了。

    “那个,谢谢你买药。这顿我请。”

    我一边在筷筒中挑挑拣拣,一边示意自己请客。直到终于找到两根同样颜色和长短的筷子,才并排将它们放在面前的小瓷碟上。

    潘唯宁的手一开始是向着放一次性筷子的筷筒方向去的,却在我说话的时候突然调转了方向,也挑了两根品相较好的木筷凑成了一双。

    “你经常来这儿吃?”

    “别看不起人家店小,味道还不错。”

    我自然而然地理解为他龟毛症犯了,眼神巡了一圈大堂里的食客,以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差。

    “我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再次尴尬起来,直到动筷子之前,我们再没说话。碗里的面条消失过半,我抬眼看了看潘唯宁。这人吃相虽然看起来优雅,就这一会儿一大碗面却快见了底。

    我擦擦嘴角,走到大堂里侧。回来的时候端回来两碗盛得满满的面汤。他抬头看我,剑眉微扬,目光疑惑。

    “面汤。”

    天知道为什么今晚我对他的耐心会这么好。

    他端起其中一碗吹了吹,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我看到他瞳孔很明显地放大了。怕止不住笑意,忙将手放在唇边遮掩。

    “老板专门调的汤底。”

    美美的一口热汤下肚,能从脑门暖到脚底。不怪老高总说:这个世界上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吃罢出门,我们两人的神色都轻松不少。我看他没有要打车的意思,便引他到附近的公交站走。

    “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找潘叔他们?”

    “我刚过来没带钥匙。”

    “哦。”

    长辈们吃饭的地方离我家不远,公交几站就到了。好不容易能有正当理由喝点酒的两个中年男人恐怕不对酌到深夜不会罢休。这会儿回去恐怕两家老爸正在兴头上。要是没吃饱,也还能再塞两口。

    “高阳,你装病是不是因为不想……”

    该来的总是会来。既然他旧话重提,高阳,你再逃避也没有用了。随即忙不迭地打断他道:

    “不是。其实那天那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此时的光线昏暗,我扭头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线条,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候车的凳子上,却在下一刻被那冰凉的触感激出了个寒颤。

    立在一步远地方的人,静默着不说话。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身形孤寂得像一棵白杨。我深吸一口气,暗忖:接下来的话,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只要不直视他的眼……高阳,你可以的。

    “但是,说完我就后悔了。”

    他像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了一般,迅速地转过身,亮晶晶的瞳仁定定地看着我,带着些惊讶或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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