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红竹如此体贴，云初初有心收买，于是从自己的手腕处，取下一支羊脂玉的镯子，轻轻得递出去，“红竹，送给你？”

    红竹看着镯子，愣了半天。

    “拿着啊？”云初初催促。

    黛黛思量着，小姐定然是想和红竹打好关系，便跟着将镯子戴到红竹的手腕上，神助攻，“红竹姐姐，小姐送给你镯子，是喜欢你，你要不收下，我家小姐定然会以为你瞧不起她的东西。”

    跟着，黛黛又伸手推了推。

    红竹见羊脂玉镯色泽明亮，光彩动人，不禁欢喜。

    而后蹲身收下，随后向云初初道谢，“多谢长歌小姐。”

    “好了，别客气。”云初初看着红竹，随意提醒了一句，“红竹，黛黛在府里，没有什么朋友，以后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提醒她。”

    黛黛偏过脸颊，嘴角上扬，萌化了人的心，“是啊是啊，红竹姐姐，黛黛笨得很。你以后多教我。”

    “嗯。”二人笑着，关系无比亲昵。

    马车行过一条街，撞见了碧华楼。

    微微侧目，云初初拍了拍车壁，“等等。”

    “等等？”车外婢女黛黛急问，“小姐，怎么了？”

    “我……想去这里坐坐。”云初初笑了下，拍拍黛黛的肩膀，“黛黛，你先和红竹姐姐回去，我一会儿再回来。”

    黛黛看云初初的眼神，心领神会地点头，“好，那小姐，您可得快点儿回来。万一老夫人问起来，奴婢和红竹姐姐……”

    “知道啦。”云初初随意胡诌道，“这次我在言平姨娘那里住了两日，给她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我想着，进碧华楼，买点儿东西，到时候差人送过去。”

    说了理由，二人便离开了。

    红竹忧心，“黛黛，咱们就这样走了，长歌小姐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

    “不会不会。”黛黛扬着细眉，神采飞扬，“咱家小姐武功高强，谁敢欺负？还有，您忘了，这一次二夫人如此欺负小姐，结果……”

    听了这话，红竹也心安了。

    ……

    看着她们消失在转角，云初初方提起裙角入屋。

    屋子里的掌柜的一见云初初，立马恭敬地上前，“长歌小姐。”他尽量压低了声音，“王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在哪儿？”听到这话，她难掩相思，抬头看了看头顶，略有些伤感，“快带我去！”

    便这样，踏着木板，在哒哒的声音里，上了顶楼。

    果然，顶楼拐角。

    墨九尘已经在等待了。

    他同平日所穿的衣裳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一件暗沉如墨的袍子。腰上的玉佩灼灼耀眼如华。

    底下黑纹银边靴子上不沾一尘。

    听见声音，他笑着回头，长发在转动间，随着轩窗的风肆意曳动。

    心中急切，眸子里都是那人长身玉立的影子。

    她声音婉转，抬眸觑他，“等了多久了？”

    不矫情，不造作，只是平易近人的心态，这么问眼前的男人。

    墨九尘在对方抵达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伸出手来，“长歌……”

    他伸出手了。

    她也握住了。

    然后感觉到手臂的力道，她来到了身边。

    四目相对，相、思情更浓。

    “我其实也是在这儿来碰碰运气的。”

    以给夏言平姨娘送酒为借口，来到此处，其实不过是想见见自己的心上人。

    果然，心有灵犀，他在这里。

    “你啊！”轻碰云初初的额头，墨九尘伸手示意，“走，咱们进去说。”

    推门，坐定。

    眼前是丰盛的餐点。

    云初初随手拈了一个花酥，放进嘴里，浅浅地咬了一口，“好吃。”

    “哈，慢点儿，专门给你备的？”墨九尘宠、溺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温柔。良久，他突然想起来，从自己的袖管里，摸出一支簪子。

    是上好的花簪，簪上还坠着几颗玲珑剔透的珠子。

    看起来十分珍贵。

    “这是我命人亲自打造的，珠子里调了草药，助人安神。”洁白的掌心摊着簪子就这么轻轻地送到了云初初的面前。

    云初初起身，将股下的椅子往旁边挪动了几分，随之偏过头，面容羞涩地笑道，“你亲自给我戴上。”

    “好。”墨九尘温言，无比愉悦地将簪子别在了对方的头发上。

    戴簪的手法无比娴熟，云初初不禁心下狐疑，“为什么，你戴得这么好？”

    主要她凑到茶杯里，透过光影瞧了瞧。发现，并非直、男戴法，而是特别审美地别上了。

    那人的手指轻轻地滑过自己的头发，语气平和又亲切，“因为本王在认真地给长歌戴，认真地想着如何给长歌戴，最美？”

    云初初拿着对方的手，握在掌心，贴了贴脸颊，一脸温馨地道谢，“我很喜欢。”

    “长歌喜欢就好！”墨九尘笑着，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于是又十分霸道地提了一句，“长歌，从今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谁的簪子，都不可以要。”

    云初初迟疑，墨九尘却心慌了，伸手反握住云初初的手，像在祈求，“长歌，可以……可以么？”

    “当然可以。”她偏着头，下巴贴着他的手，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又将墨九尘逗乐了，“可是，九尘以后在一定时间里，一定要送我一支簪子，不然天天重样，会不好看的。”

    “……”墨九尘怔着，本以为，本以为……她不会答应。

    两人坐着，相对无言，但四目之中，情意款款，无法视而不见。

    沉思会儿，云初初想起来，打听，“上回宁氏送给我的簪子真的有……剧、毒么？”

    不提还好，一提墨九尘心里就不舒坦，“这一次，本王暂且放过她，若她再算计长歌，本王一定让她付出代价！”

    云初初饶舌，“为我杀了她？”

    “可以。只要长歌愿意，本王绝不留情！”墨九尘另一手抬高，纤细的手指勾勒着云初初脸庞的头发，“不过，本王以为，长歌是不会允许，宁氏这么容易就死的？”

    “对，她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如今，二夫人宁氏，在尚书府里，是一个比较明显的敌人。有她在，至少其他夫人不会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停了停，反问道，“哪，九尘，你知道么，这次我可是让她吃了我当日的苦头？！”

    墨九尘眸子里生出敬佩之色，“是啊，长歌这次的计划，直接让宁氏栽了一个跟头。只可惜，不是冬天。不用像长歌那般冻着。”他心疼当日自己在临园所看到的场景，眼里都带着红血丝。

    云初初推心置腹地问了，“九尘，上回有件事儿，忘了同你说？”

    墨九尘撑着手指，看着心上人的表情，好像在品一杯茶，赏一朵花。

    喜悦，又痴迷的状态。

    当然，这感觉，无外乎相思。

    “你说。”许久，他笑着答。

    语速不快，温柔端方，比起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都要体贴柔情。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本就有所不同。

    云初初垂眸又抬首，抬首又垂眸，内心不安，她犹豫着，终究说了，“上次宫里太着急，没有跟你细说。”

    想到此，她又开始自责，“那日皇太后寿诞，黛黛……黛黛被太子殿下的人抓走了。她……清白……毁了。”

    她眸色凝重如墨。

    划不开。

    因为她清楚得知道，这个世界里，女子名节尤为重要。

    黛黛虽然一天表现没心没肺，实际上，心里有多难过，她很清楚。

    墨九尘已经派人查过，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眼神随着心上人的心情，黯然神伤，“此事儿本王已经查清楚了。”

    他伸手，在云初初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长歌，终有一天，本王会替黛黛讨回公道！”

    与其说替黛黛讨回公道，不如说，是替她讨回公道。

    墨九尘心里清楚，东宫太子这么做，真正针对地是谁？

    是了。

    倘若他这次陷害得是自己的意中人，那……就相当于毁掉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兴许，于云初初而言，对自己的感觉，不过是一场相思，一点眷念，一丝同情。可对他墨九尘而言，她却是自己的唯一。

    无论以后自己奋斗到哪一步，争取到哪一步，如果没有云初初的信任和爱意，他都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不，我要自己讨回公道！”云初初神色宁静，望着墨九尘，眼神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始终无法忘记，原主沐长歌那撕心裂肺的爱情，如同荼靡，花开了，心就死了。

    而那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便是东宫太子。不仅没有承诺爱情，而且还带走了她的命！

    那样一个花样年纪，为了爱情，在战场杀敌。到最后，却落得一个遗憾终身的下场。

    不甘心。

    她云初初替原主沐长歌后悔，于是她必须为对方做点儿什么。

    墨九尘宠着她，应着她，“好。”

    说完，叹息沉重，仿佛放下了心头一个迟迟挥之不去的重担。在墨九尘的回应里，安息。

    “那长歌打算怎么做呢？”

    云初初凑拢，下巴微抬，注视着墨九尘的眼睛，“那沐雅楠不是喜欢东宫太子么，那咱们就送她一个大礼！”

    墨九尘冷不丁地问，“……长歌什么意思？”

    “让沐雅楠嫁给太子，做东宫太子妃！”云初初诡笑，“沐雅楠一生都渴望成为太子的女人，所以我想帮帮她，让她感受一下……”

    感受一下，在高位时的唾手可得的幸福，突然间被毁、灭的感觉。

    时刻觉得摇摇欲坠的感觉。

    让她在东宫太子和二皇子墨长迎的争斗里，惧怕，恐慌。

    想到这儿，云初初就高兴地握住了手指。

    她想，沐长歌，你就在天上好好地看着，看着曾经毁掉你的那些人，是如何在你坐过的位置上，感同身受，甚至……痛彻心扉？！

    墨九尘瞧着这样独立和不甘的意中人，他内心又高兴，又慌张。

    “长歌，本王曾经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本王都支持你。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本王，任何事儿，都不能以伤害自己为前提，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

    否则他会心痛！

    他无法容忍意中人的死亡。

    云初初抓着墨九尘的手，关心又幸福，“虽然我知道接下来可能没那么容易，不过一想到你，我就觉得自信满满。”

    墨九尘怔着，如沐春风地笑着，“为什么这么说？”

    “想知道么？”云初初卖关子。

    不想鼻翼被人轻轻地刮了下。

    她只能回答，“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有个！神·仙·跟我说，我的九尘将会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而且绝对会笑到最后！”

    好大的奉承，墨九尘被逗笑。然而心里却开心得像一个孩子。

    “真的么？”

    云初初发誓，“我沐长歌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虚言，我就不得好……”

    墨九尘急忙阻止她，伸出手，继续发誓，“如果不是，我墨九尘也愿意为了长歌，与天斗一场！”

    “呵呵！”云初初眉梢都是情意，嘴角都透着无限的宠、溺，“有你这句话，我也会努力，在你身边，做你的贤内助！”

    原主沐长歌的才情，加上她云初初的智慧和技巧，她还不信，不能稳坐第一名。

    静坐许久，云初初伸手，向墨九尘要药，“九尘，有没有什么让男女之间……”她纠结，甚至担心说出来，会有些奇怪。

    “长歌要什么？”

    “让男女之情可以动、情的药！”云初初脑袋埋得低，手掌心抬得很高。

    墨九尘噗嗤笑了，“要这种药做什么？”

    “给沐雅楠吃。”云初初回答得十分迅速，“只要她和太子殿下……那她嫁给太子殿下，就必不可少了。”

    “不可！”墨九尘摇手，打断道，“长歌，药，本王有。只是你这么做，无异于打草惊蛇。倘若沐雅楠倔强，在知晓此事儿后，为了太子，自尽以证清白。那该当如何？”

    云初初嘴角盈盈一笑，“九尘。你真以为，我会做得这么直接干脆明显么？”她立起来，绕着墨九尘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身后，“沐雅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情意，不是假的，这点，我确定。所以二人即便发生了关系，除了自己的未来，也不会多想其他的事儿。因此，自杀，绝不可能。”

    “那长歌是想？”

    “我想要的，无非是让沐雅楠自己动手！”云初初托着腮帮子，嘴角惬意一笑，“至于那药嘛，只是我用来刺激沐雅楠的。”

    刺激对方？如何刺激？

    墨九尘没猜透。

    当然，云初初也不打算说清楚，让对方吃醋。只是眼里带着所谓的挑衅。

    眼前这人，流光照、射的肌肤，洁白无暇。纤细的手指托着酒杯，薄唇透着一丝橘色和粉色。

    面庞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明显，他的反应有些古怪。

    良久，墨九尘抓住她的手，“这药……不可随便用！”

    云初初听了，捧腹大笑。

    原来，身前之人担心得竟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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