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夜袭

作品:《盛世之侯爷难求

    彼时顾无言刚刚找到宁西楼的时候,他正端着一根澄黄澄黄的胡萝卜举在眼前专心致志地站在破云的身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模样十分的专注认真。7k7k001.com待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正用自己的发簪雕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胡萝卜,好像是在雕兔子,模样已见雏形。

    顾无言从来没见过澄黄色的兔子,却很容易将兔子和胡萝卜这两种东西联想到一起。

    那发簪不尖,却每一道都雕的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小兔的身子和脑袋就出来了,就连门前的三瓣兔唇都雕的栩栩如生。

    破云嘴里吧嗒吧嗒地在嚼什么,搁顾府一定会被苏氏训斥说吃没吃相的那种,毫无顾忌地啪叽着嘴。

    “你哪来的胡萝卜?”顾无言好奇问道。

    她虽然说了要给破云喂萝卜,但也不知道这村子肯不肯给她萝卜喂马,只得去村后头摘了嫩叶子。破云一边嚼一边水汪汪的瞪着她,好像在控诉她还没有宁西楼贴心。

    宁西楼正专心雕着兔头,眼神也没抬一下,朝着隔壁努了努嘴道“摸得。”

    “……”

    偷就偷,说什么摸!

    顾无言腹诽了一句,心道如此谪仙竟然也会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可心底又觉得这样有一种猥琐萌物的巨大落差。

    怪可爱的。

    她摇了摇头,将刚刚自己碰到冯莺莺的事情说了一边,还没等她总结什么,却见宁西楼将雕好的小兔子横了过来放到她手心里。

    好嘛,上午送她蚂蚱,下午又送她兔子,晚上宁西楼拿刀给她雕一朵豆腐花顾无言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顾无言把玩着只有自己半个手掌大小的萝卜兔,明显感觉到了旁边破云火一般炙热的目光。

    “若冯莺莺说的都是真的,那他们兴许也会打你的主意。”宁西楼看她对萝卜兔爱不释手地模样,勾唇笑着将顾无言因为着急而凌乱在肩头的长发捋了一下。“冯莺莺说吴麻子的老婆说‘这次轮到她家’了什么的,想来村里虏姑娘还是按顺序平均分配的。”

    顾无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他们原本定然是想要对我下手。只是现在出了命案,他们可能早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主事之人就算不是村长,村长定然也是知情之人,参与其中。

    可现在要等他们动手露出马脚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命案……等等。

    顾无言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吴麻子是死在破云的马厩前,那是不是说明要么吴麻子,要么凶手,正是因为不想让我们离开所以要给破云下泻药?”顾无言说。

    如果是凶手下药被吴麻子撞见这才杀人灭口也就罢了。

    但如果是吴麻子要下药,那凶手杀他……可能是不想让他们牵扯进这桩事情中。

    这村子里还有仅存的良善之人,想要救她!

    顾无言将自己的大胆猜测告诉了宁西楼,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人必定知道清平村有这等丑事秘闻,说不定知道的更多,我想将他找出来。www.luanhen.com

    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顾无言为将六七载,最是懂这个道理。

    若敌谨慎龟缩,不愿露出破绽,那她便制造机会让对方上。

    故临近傍晚时分,清平村的人便听到村头一阵喧嚣吵闹之声,将原本被吴大郎之死弄得人心惶惶安静本分的心又活泛了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耳朵争先恐后地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那对昨日刚出现在村里的俊男靓女显然没有白天看起来那么恩爱了,男的骑在马上呵斥着什么,女的则是用袖子抹着眼角,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村长也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见村头已经围了好几个村民,不由低声询问。

    吴麻子家的婆子吴杜鹃最喜凑这种热闹,指着不远处的男女对村长用土话道“不知道呢……好像是两口子吵架了,男的要走,女的不肯走噻。”

    村长眸光闪烁了几下,一张鸡皮鹤发地老脸上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说了这地方不祥,你还不想跟我走,是不是不想做我顾家的儿媳妇了?”宁西楼扮演的土财主甲跨骑在破云身上,一脸的不耐。他本就生的俊美不凡,平时多是以温和笑脸示人,此刻板着脸漠然说话的模样也格外的英俊,引得几名村妇心动连连。

    顾无言睨了一眼他的长腿,面上凄凄求道“可是现在村里死了人,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逃脱干系,就这么一走了之怎么能行?四郎还是跟我一同等案件水落石出了再离开吧!”

    说着她想到自己即将变成一名弃妇似的,内心酸涩不已,将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抹了两下,抽噎的耸了耸肩。

    从背后看来,即是这位年轻的夫人因为丈夫不听话而哭泣。

    宁西楼连正眼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望着山林冷嗤道“我们昨日初来乍到,难道他们还会怀疑我们两个外地人是凶手不成?我连死者姓甚名谁都不知晓,何故要杀他?哼……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不跟我走也成,我顾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媳妇罢了!”

    村长心头疑惑,在平洲城集市的时候他也打听过,这对夫妻看起来条件不错,男的很宠着自己妻子,但其实抠门的很。在路边摊子扣扣搜搜个半天也不会给妻子买个东西……现在出了事颇有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味道,将他的渣男本质演绎了个十成十。

    本来么,生意人最在意地就是风水运道,不喜欢冲撞这等子凶事,眼下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顾无言背对着村民们都快将脸上抹的起皮了,一边忍不住睨了宁西楼一眼,心中感叹他着实戏好。

    他们在村后头讨论了一会儿,方才决定在村民们眼前演一场戏。

    让宁西楼先行下山去找平洲知府,假意抛弃顾无言,让她一个人留在村里。这样这村子看她一个孤身女子落单,说不定会掉以轻心做出什么事情来,而那个凶手可能会顺势而为,要么帮着顾无言,要么踩上一脚。

    无论是哪种都能让这吃人的村子露出马脚来。

    起先宁西楼不同意,觉得顾无言只身一人在这里太过危险。但两个人留在这儿战斗力也不会增加多少,还会让他们投鼠忌器,倒不如只有顾无言一个“弱女子”了。

    宁西楼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自己“战斗力等于零”的设定,沉默寡言地牵了破云出来,算是答应了这一略等于没有的计策。

    然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一幕。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让清平村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来。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连冯莺莺都趁吴杜娟也在外头的空档趁机溜了出来,缩在暗处忍不住为顾无言担心。小姑娘心思单纯,尚且还不知道这是一场戏,心中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她刚向顾无言求救,顾无言就与自家相公闹翻了,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在冯莺莺眼里宁西楼再怎么文质彬彬那也是个男人,可比顾无言要强得多了!

    村长犹豫再三过来劝阻,没说两句就被宁西楼冷眼拒绝了。

    “我顾家可供不起这种不听话的儿媳!”宁西楼冷然道。

    之所以说是顾家,是因为“宁”是皇姓,就算这清平村村子闭塞也不会没有听过当今圣上姓甚名谁。宁姓的皆是贵族乡绅皇亲国戚,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他不顾村长劝阻,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翻脸无情的本质暴露,一扯马缰,破云会意“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迎着夕阳朝着远处的山林飞奔出去,半点都不想在这村里逗留的模样。

    夫君一走,被抛弃的小媳妇哭的就更大声了,那叫一个凄惨,令人心疼。

    顾无言干嚎着,一边想象着第一次挨军法时的痛楚,那不光是痛了,是从身到心、做错了事的自责和难受,终于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手背再那么一抹,鼻尖红红的,终于有了几分大哭的模样。

    “哎……”村长叹了口气,“这都啥事儿啊……姑娘别哭了,兴许一会儿你夫君就回心转意回来了呢?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噻……”

    顾无言红着眼睛抽噎着应了一声,一边道“那在他回来之前,我能在村里等他吗?”她声音不似平常姑娘家那么娇软,而是带着一些沙哑的英气,是因为从前在军里带兵时吼坏的。

    “当然噻!”村长点头,“我们都是老实人,也不会把你一个姑娘随随便便赶走,那多没人性噻!”

    顾无言心道,这村长的演技也着实不错了,要么他就真的无辜,要么就是个大尾巴狼,还敢提人性?

    村民们临近傍晚的时候还能看到这么一出抛妻弃子的好戏,一个个心满意足地四散开去,回家吃晚饭。只有冯莺莺还在担心顾无言的状况忍不住想要上前问她,还没等她走开,立刻遭到了吴杜娟的一个白眼,只得缩紧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吴杜娟回家去。

    顾无言在村口站了一会儿,心想着希望宁西楼能够平安抵达平洲城,一边跟随着后头来的村长夫人回村长家吃晚饭。

    她心心念念的马脚,也终于露了出来。

    是夜,村里陷入黑暗,结束了白日里的喧嚣重归于平静。当村长熄了全村唯一一盏烛灯之后,村子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外地来的小媳妇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夫君回来,也不哭,像是失了魂似的早早地就睡下了。

    村里人以为的睡下了。

    顾无言和衣坐在榻边并没有入睡,而是睁着一双漆黑无波的眼睛适应着黑暗。

    她夜视能力超群,即便是在完全漆黑的地窖里都能够看清事物,更别说现在还能够借着一点儿从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

    那扇被牢牢封死的窗户今日并没有被她用衣物遮盖起来,大大方方地曝露着窗外的一切。

    直到她听到了淅淅嗖嗖的响声。

    竟然开始下雨了。

    顾无言拧眉嫌弃地啧了一声,总觉得天公不作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若是配上一场说来就来的大雨,那怎么看都觉得不太美妙了。

    不过恐是担心夜长梦多,这古怪的小村子并没有让她失望,她那用铁销插死的门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发出了“嘎达”的响声。

    有人正在开她的门。

    顾无言嘴角掀起冷笑。

    她的“夫君”还不知会不会回来,这村里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这个落单的小女子收拾了,未免也太过心急并且胆大了吧?

    没等她想好是就这么坐在这里对着即将破门而入的人,还是躺下假装睡着了再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时,窗外突然闪过了一道人影。

    与那天一模一样的,连位置都没有变一下,她的窗棂外角落里出现了一双呆滞漆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饶是顾无言做好了心理准备,头皮还是忍不住毛了一下。她没有给那眼睛半点反应的机会,径直走到窗前伸出手抓着窗沿道“你是不是想提醒我有危险?”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知道这个几次三番出现在她窗户外头的人是谁了。

    那眼睛的主人没有如愿地给她回答,而是闪了一下就消失在了窗边。

    与此同时,本应从内销死了就打不开的木门却不知怎么回事发出了“吱嘎”一声声响,在雨夜当中打开了。

    “嗬!”

    门外站着好几条鬼祟的人影,见顾无言没睡而是抱着胳膊站在窗边,皆是被吓了一跳。

    那几条人影都很面熟,除了为首的是村长本人之外,其余几个皆是村里跳脱的壮汉,跟着村长一同下山,又帮忙搬吴大郎的尸体等等,顾无言见过好几次。

    顾无言站在窗边,并没有发出害怕的叫声,而是挑眉淡道“这半夜三更的,村长别告诉我进我的屋子是为了来看看我睡没睡?”